那瞬间,怀愿确信自己在他眼中看见一闪而过的嗤嘲和讥讽。
席越桀骜不羁地挑起眉梢,他侧身倚着精钢沉稳的库里南,伸手从口袋握住一支银色烟盒,他掐出一支咬在齿间,不上不下地晃着。
“别生气,宁宁。”
席越慢条斯理地摘下袖口的冷蓝钻石袖扣,那是之前在佳士得拍下的皇家钻石,他倒好,用来做袖扣,简直无法理解又莫名其妙。
打断僵持的是顾馥瞳,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辆废墟般的奔驰还坐着一个人,仪态尽失,跌撞上前,眼泪含混着沙哑声线:“闻也!闻也——你没事吧!”
席越敷衍地惊诧,却没上前搭手。
他咬着烟,垂眸点燃,半空中呼出白色烟雾。
宋昭宁对身后的经理交代几句,经理快步上前,先是好声好气地劝住看起来马上就要失控的顾小姐,继而按住脖颈处的微型耳麦,低言几句后,黑衣小队迅速抵达就位。
怀愿上前扶住顾馥瞳,小姑娘的眼泪滑落不停,温玉似的鼻尖因为接连抽噎染得通红。
怀愿耐声地安抚几句,顾馥瞳靠着她肩膀,依赖地缠抱她的手。
隔色玻璃的缘故,他们并不能看见车内景象。
车门因为上吨重的惯力扭曲变形,经理尝试拖拽车门,换了几个方向,接连无果。
席越抽了半支烟,索然无味地摘了丢到一边,牛皮底狠力地碾压两道。
他拍拍经理大汗淋漓的肩,风度翩翩地微笑:“我来。”
经理呼了半口气,目光下意识征询费董意见。
费董忙着安慰哭到几乎缺氧的顾馥瞳,宋昭宁上前半步,冲他摇头。
她无声拒绝的姿态,落在席越眼底。
席越喉结轻动,闷出一声嘲讽十足的冷哂:“宁宁,110免了,不如报120?”
她生气时也别样克制,最动怒也不过眼角眉梢漂亮讥诮地上扬:“闭嘴。”
席越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并着手指,于唇部虚空拉开一条线,无辜地挑眉。
几番焦头烂额的操作,完全楔死的驾驶位车门终于被卸下。
顾馥瞳惊叫,拂开怀愿的手疾奔上前。
怀愿无奈地看着几秒钟浮现的手背红痕,背手贴在身后,看着小姑娘伏倒在闻也身上,哭得如丧考妣。
顾馥瞳的眼妆不防水,还好一贯不爱浓妆。
深色眼线晕染眼睑,像圆滚滚的熊猫团子。
费董正打电话,这面墙连着储物间,拆卸必定伤筋动骨。
他当然想直接问责席越,奈何近些年日薄西山,席家独大,手上有几个牵筋动骨的项目,他还真不能直接撕破脸。
席越却晃悠着过来,漫不经心地欣赏一番自己撞出来的杰作,他指点江山地口吻:“宁宁有一拿过那什么奖的设计团队,我请来给费叔叔好不好?您放心,我全责,这事儿保证给您圆漂亮了。您就是再想修一座故宫,我都双手给您奉上,如何?”
费董一口老血呕在心窝,他确实想说不如何,奈何年轻男人递出十足十的台阶,再气恼也无法发作。
果然是……果然是,前浪后浪,不可同往日而语。
顾馥瞳却没那么多前三后五的顾虑,她看见自己心上人额前淌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死了三天三夜,气势凛然地站起身,携着怒气冲冲的软香奔至席越面前,她扬起手,在费董来不及阻拦的惊骇目光中,响亮落下。
啪——
“神经病!”
教养优良的大小姐,毕生所学的脏话不过一句神经病。
她胸前剧烈起伏,动作间勾勒身形的小背心偏扯位置,目光撞入一团瓷白的雪。
这巴掌没留力气,席越面颊瞬间弥漫红色指痕。
尽管怀愿深觉他自作自受,却也倒吸一口凉气。
席越,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疯起来,能亲手砸了宋昭宁耗费无数心血注资的医院,也能当着密不透风的天眼监控,施行一场被称为“意外”的杀人未遂。
如果有可能,怀愿乐意跟十个宋敛打交道,也不可能跟0.1个席越交往。
他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情感,喜怒哀乐全凭一时兴起。
谁让他高兴了,他赏;谁若太岁动土,席越也完全不介意直接将人埋入土里。
反正,席家有权有势。
实在难以搞定的,还有宋家会替他解决。
她担心宋昭宁。
和疯子为伍,哪怕不情不愿,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道理,同样没人比宋昭宁更明白。
她感知到怀愿情绪的变化,抬起眼的瞬间安抚性地捏了捏她不明所以却冷凉的手指。
宋昭宁松手,不疾不徐的脚步,她起手,拦住顾馥瞳急欲落下的第二掌。
“馥瞳,”她淡声,淡色眼底没有情绪:“不要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