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也在连续下了两局后,第四局出现无可逆转的骇人失误。
冷汗和鲜血将侧脸染得面目模糊,唇角抿得更加冷峻决绝。
最终,五局三胜,裁判高举泰国人的手,宣布本场冠军。
尽管知道这一场是拳手和老板的联合做局,但现场气氛被控得很好,尤其是节节逆转的胜负率,让人提心吊胆地捏了一把汗,心中又不住祈祷对方可以实现逆风翻盘。
宋昭宁落定最后一枚棋子。
后翼弃兵。
这是一场人为设计,必定会输的赌局。
不过……
闻也应该得到了他想要的。
沉静目光在64水晶格扫过,她无声地抬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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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和宋昭宁的对赌,怀愿赢了不少。
她把筹码存在夜色,告诉侍者走自己账单。
站在明净簇新的盥洗台,怀愿旋开口红,望向镜中的宋昭宁:“等会儿我送你?”
宋昭宁摇头:“不用,我去医院。”
金属框镶嵌的椭圆镜映出两人身影。
怀愿是主观意义上的大美女,宋昭宁则是气质更胜一层。
她个子高挑,骨架却细。
廓形外套撑着平直双肩,质地垂坠柔顺的黑色刺绣长裙摇曳在踝骨位置,笔直细巧的脚踝扣着一条秀气迷你的vca五花。
平日束在西装长裤下的身段柔美,腰肢如倒扣沙漏,俯身弯腰时,汪出一盈洁白汹涌。
她看着,想起现在的人常讲一个颇为老气的词,冷艳。
怀愿一度觉得这是她的代名词。
虽然落于俗套,却无比合适。
除了长相与身世,宋昭宁身上的轻松自如的高知感也相当迷人,在怀愿那帮塑料小姐妹口中,曾把宋昭宁奉为姬圈天菜。
她的目光定定停在宋昭宁修长干净的食指和中指,不知想到什么,弯唇揶揄。
怀愿走SVIP客户专属电梯,宋昭宁打电话让司机过夜色门口,司机让她稍等五分钟。
夜色依旧热闹非凡,鼓噪乐声震穿骨头,宋昭宁迟疑半秒,决然转身,打算走相对僻静的后门。
春雨多情,酥懒地浸到骨子里。
她逆风点起一支烟,夹烟的手指光滑洁白,指端轻巧地点着缠了一圈儿粉金的烟蒂,跌落一截烟灰。
手机震动,她低眸,来电是医院专线。
对接方的母语是英文,说那套暂未大规模投入使用的医疗设备已经准备好了,看宜睦这边准备怎么走接收程序。
她回了对方,电话一挂,身后响起急停的脚步声。
氤氲朦胧的夜雨街景,略高一级的台阶积着水洼,她的鞋跟往后半步,踩碎模糊的半轮月光。
街灯的光影随着地面水迹涟漪般扩散,他浑身一僵,下意识藏起青紫斑驳的下颌。
已经愈合的陈年伤口隐隐作痛,没有重新包扎过的指骨透着淋漓血迹。他握起拳头时,手背皮肉翻绽,边缘发白。
仍是那件洗到边缘褪色的工装外套,黑色棒球棒凌乱地压着黑发,帽沿拉得很低,有意地盖过了伤痕累累的眉眼。
闻也更低更低地垂下头,胸口和后背的疼痛在看见她的这一刻攀到顶峰,他死死咬牙,侧脸咬肌绷得极紧,显出生硬而冷漠的下颌线。
深吸一口气,闻也快走几步,试图在她察觉前逃离。
宋昭宁却像预感到什么,她侧着眸,月光冷冷地荡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他在阴影笼罩的台阶之上,她在灯光昏暗的台阶之下,几步之距,天差地别。
三月底的天气,早春寒凉。
剜过颈侧的风仍是冷的,像一柄银亮的刮骨钢刀,来回地拉锯他所剩无几的清醒和理智。
宋昭宁挑起眼尾,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唇角细密的伤口。
这是很私人的部位,通常与暧昧和情欲挂钩。
但她的目光太过干净,猝不及防相撞时,闻也只看见了不带任何意味的探究。
他仓促避开眼,眉心皱深几分。
其实是见过的。
宋昭宁想。
同样是夜色,同样是昏昧黯淡的光影。
她纤细的手指虚扶着一杯香槟,一身丝绒红的长裙,皮肤白得近乎反光。
那张名片锋利刺手,她递过来,依着他胸口落入制服口袋。
擦身而过的瞬间,闻也短促地闭起眼,将掠过脑海的片段连根拔去。
然后被交错的味道绊住了眼神。
闻也手腕佩戴的黑色智能手表心率过速,发出警报。
他身上有种被消毒水极致稀释过的血腥气,很淡,但依旧闻得清。
而她身上是干净冷冽的香氛,一种旷远孤茫的味道。
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在用这款味道。
她目光轻慢地转过,从抿得微紧的唇角,到他宽扯的T恤领口。
肩颈到锁骨的线条充满野性难驯的凶悍荷尔蒙,额角因着忍痛而冷汗淋漓,黑白分明的瞳孔也淋了这场雨,泛着细微透明的光。
她曾经觉得,闻也是她见过最漂亮也最难搞的人。
但,一张好皮相,配上不知死活的性格,又被打得像条死狗,绝不会好看到哪去。
宋昭宁单手抱臂,随便碾断烟头,合拢握在手心。
“闻也。”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彷如一根看不见的细针折磨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继而是她亲昵低微的笑音,通身血液逆流,心脏近乎停跳。
他往后退了半步,身形一仰,头顶沁下的灯光勾勒他本能吞咽的喉结。
宋昭宁抬手拦住他的去路。
她是空静的眉眼,却蕴着如水纹波漪的笑意。
“我刚好去医院,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