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开杰拉然时还是秋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时值冬幕了。天上飘起了轻薄的雪花，杰拉然的冬天不怎么冷，但大法师们让这里看上去银装素裹，几乎呵气成霜。我把苏拉曼特产送给了教堂的同僚，他们大多对精灵联姻充满好奇，问了我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月莓是苏拉曼的特产之一，莱娜小姐很喜欢这种深紫色的果子，说会酿酒给我品尝。
“谢谢你，不过我不喝酒。”
“好吧艾洛尔，你是不喝酒，但你家那位呢？”她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夜之子人均酷爱月莓酒，月莓富含抗氧化的物质，能让人青春永驻。
呵呵，希尔看上去确实挺像年轻人。
“好羡慕你们不老的样子啊…他叫什么来着，希…林格…”
“希尔格林。”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已经活了几万年？哦艾洛尔，他可比你老太多了！”
我弯了弯嘴角，“嗯，确实。”
关于希尔的事我只告诉过莱娜小姐，她是个擅长保守秘密的人，我从不担心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如今听到这些调侃倒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应和了。
“圣光庇佑，找到伴侣是该好好庆祝庆祝。”
“但艾洛尔，你还年轻，仍有试错的机会。
“精灵和人类不同。”
莱娜小姐一直未婚，人到中年，身为人类的她对岁月的流逝颇为感慨。
“你们有漫长的时光来验证誓言，这是好事，不用像我一样总惋惜错过。到了这把年纪，再想做些什么都不可能啦。”
她最后说：“愿纳鲁保佑你一生幸福。”
人类从三十岁起开始长出第一条皱纹，衰老即是他们无法挣脱的宿命。在精灵语中，我们将衰老称为造物神的“血肉诅咒”。总有人类喜欢追求长生不老，也总有精灵追求一生一纪，我们都在渴求着彼此所不可及的东西。
于是我用血精灵的礼仪向莱娜小姐表示感谢，衷心道：“也愿纳鲁保佑你平安健康、幸福常伴。”
2.
歇菜了两天后，古神又开始发牢骚了。
［Gul'kafh an'shel. Yoq'al shn ky ywaq nuul］
我一字一字的誊写，无语到皱眉。
“凝视虚空吧，他们就住在其中。”
低语是件神奇的事，让人不得不怀疑古神是否在我的脑中装了什么自动翻译器，不然怎么听上去是一顿叽里咕噜的外星文，浮现出的却是萨拉斯语的含义。
他们？他们是谁…下达命令的古神么。
最讨厌话说一半的谜语人了。
3.
根据《上古神谕》一书中的描述，宇宙由六大原始力量体系构成，分别是光明、虚空、生命、死灵、秩序和混乱，其中光与影、生与死、奥术与邪能分别一一对应，共同维续着宇宙的平衡。
牧师信仰圣光，我们信奉的泽拉和纳鲁都是光明的使者。
而圣光的对立面即是虚空，虚空蕴含着无边无际的暗影能量，从有历史记录以来，世人皆惧怕憎恶暗影。古神是虚空的化身之一，它们曾在斯拉泽埃星球上四处散布腐蚀和瘟疫，时至今日那些上古遗存的毒瘤仍未被彻底清除。
从未，我是说从未有人能从虚空的腐化中挣脱出来。无论是生前如何大名鼎鼎的兽人英雄，还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类平民。
他们的生命在古神低语时便悄悄开启了倒计时，或遗臭万年或悄无声息，总之无非是换个体面点的死法而已。
杰拉然新历7409年，冬。
今天是我听见低语后的第三十九日，一共七次低语，每一条均被记录在册。
［饥饿正驱使着那些以失落灵魂为食的阴影。］
［它们是瑟瑟寒风中的低语…］
［每倒下一个，会有更多阴影接替你的位置。］
……
拥有未来之眼的人反复告诫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被虚空彻底腐化、杀死杰拉然的所有人，像永恒龙王诺兹多姆一样。
先知们总这么说，比如奥丁，又比如塔莉萨。
最初的恐惧过后，我开始思考暗影背后的真正含义。它的力量毫无疑问非常强大，希尔失败了66次的原因也大抵和虚空有关。
但假如、假如存在一条与虚空共生的道路呢？古神的目标也许并非终结这个世界，比起摧毁他更乐意腐化，为虚空扩充领土和子民。
在过去的岁月里，圣光的世界占据了我的全部，非黑即白到任何污点的存在都被视为异端。
我们遵循着秩序的法则，却从未探寻过万恶的源头——虚空。光与影本就对立存在，光不亡，则影不灭。
这才是宇宙运转的根本定义。
啊有点扯远了…有这样想法的我会被打为异教徒的吧。
尽管我知道自己没有背弃圣光，只是想在虚空与圣光的夹缝之中活下去罢了。
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希尔。
4.
希尔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有时起的比我这个牧师还要早。
“…早？”
“嗯，还可以再睡一会。”
我懒得睁开眼皮，只翻身寻了个更舒服的地方缩在被子里。希尔睡过的地方好暖和，那就再眯一会儿好了。
五秒，或是十秒，反正只过了很短一段时间，我的人形闹钟又开始工作了。
“艾洛尔，该起床了。”
“…呼噜噜。”
希尔轻笑着捏了捏小牧师装睡的鼻子：“小懒虫。”
哼哼。
我装作没听见他的取笑，睡眼惺忪的眼睛半张着，反驳说血精灵冬天都是需要冬眠的。
“是吗？”希尔从喉咙里滚出一阵笑意：“冬眠挺好，明年就能变得白白胖胖。”
我不理他，于是他又来啃我的耳朵。
“…做什么。”
“想亲你。”
“喔。”
我顿了顿：“可我没有刷牙。”
希尔：“没关系。”
带着柠檬草香气的吻席卷了我的鼻息，夜之子充分发挥着身高优势，几乎让我整个人陷入了被子里。
他吻得很深入，甚至摸索到了两排智齿，我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制止这种挥霍无度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