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十分惊讶,脸从宽厚的手掌中抬起:“暮暮……”
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暮暮,如果你是因为沛沛才这么决定的,我希望你能三思,她只是太过担心了,才会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你不能拿你日后的幸福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喜欢星星,你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绝不能局限于眼下临终遗言,如果是为了让沛沛宽心,你们大可装装样子,让她走的时候了无牵挂。”
“虽然我也很想听你再叫我爸,但我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幸福,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沛沛也是这么想的。”
梁佳暮没有过多解释,彷佛意向已决:“今天下午就去民政局吧,妈已经不剩多少时间,等不及了。”
“我回去拿户口本,我们下午三点民政局集合,顺便去婚纱店挑婚纱,妈应该是看不到婚礼了,但我穿婚纱的样子,她还能看见。”
“她的遗愿,我不想敷衍。”
走前,她将手机拿出来,对梁星渡道:“你电话是多少?加一个联系方式。”
梁星渡接过她的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进去,还给她:“路上注意安全。”
交换的瞬间,彼此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像有白羽轻轻挠了一下。
“不用你操心。”梁佳暮蹙眉,忍下心中的异样,看都没看他,抽走手机的下一刻立马转身离开了。
当陈丽卿得知梁佳暮要和梁星渡结婚的时候,她一开始是很震惊,随后眼中只剩下心疼,在她看来,女儿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都是为了成全郭沛沛的遗愿。
她气急,梁佳暮埋头找户口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难得不顾形象地大骂:“这个女人,这么荒唐的请求是怎么说出口的?她对你有养育之恩不假,可是你的未来必须由你自己做主,她这不是毁了你吗?”
关上柜门,梁佳暮轻声道:“我正是在为我的未来做主啊,妈妈。”
陈丽卿噎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也喜欢你那个哥哥?”
旋即立马补充道:“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也没什么意见,我就是怕你后半生不幸福。”
“毕竟…… 女人嫁对人,才能一辈子活在宠爱里。”
陈丽卿对梁星渡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和暮暮当年是在同一家福利院被收养的。
之前见过梁星渡,并且暮暮在国外这些年,每每逢年过节这孩子都会提东西来家里看望她,谈吐有节,相貌出色,气质如名。
她倒是一直很欣赏他。
梁星渡来看望她时,拓也远雅都在学校里,或是赶回家的途中,这六年来,愣是一次都没碰上,拓也远雅只能偶尔从她嘴里听到梁星渡的名字。
拓也远雅表现出来的态度永远是敌意,他对姐姐名义上所谓的哥哥,相当嗤之以鼻。
陈丽卿叹气,如果儿子知道了暮暮要和梁家那小子结婚,恐怕比自己还震惊,指不定要大发雷霆到什么程度。
梁佳暮将户口本放进包里,说:“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从来不是男人给的。”
她之所以同意和梁星渡结婚,不仅仅是因为郭沛沛的临终之言。
流转经年,她见识过形形色色,也曾举头孤身赏雪,或追求者赠予香槟,没有一个人能像梁星渡那般,成为她伫立阴霾中纠缠不休的执念,挥之不散。
追求与他人的幸福,远不如报复梁星渡痛快。
越亲密的人,伤得越深。
薄薄一张脆纸,黑字红章,是她对梁星渡纹的咒。
下午,到约定地点集合。
远远的,梁佳暮便看到梁星渡在门口等她。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内领是干净整洁的白衬,连衣着都换过了。
梁佳暮倒是没想到梁星渡会这么重视领证拍照,她还穿着和上午一样的衣服,于她而言,这只是走个过场。
“暮暮。”
看见她,梁星渡往前走了几步,抬了抬胳膊,似乎是想把搭在手臂上的黑白格围巾替她系上。
梁佳暮错身避开他的触碰:“你别这样行不行?”
“怎么和以前一样爱装。”
梁星渡动作微僵,回头追寻的倩丽身影已经走进了民政局。
他抿唇,三两步跟上。
审交材料的时候,梁星渡问她:“你不会后悔吗?”
梁佳暮这才终于肯认真看向他:“你呢?你抱着什么想法站在这里?”
六年,他们都变了。
也决回不到过去了。
得不到答案,梁佳暮嗤笑道:“愚孝,因为她随口的遗言不得不和我结婚,你也蠢得可笑。”
“暮暮,我不是因为……”他语气有些急,又或许是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描绘着她的面庞,似要深深记下来。
梁星渡的睫毛很长很密,当他垂眼的时候,会显得那双眼睛很深情。梁佳暮与他对视良久,险些也被骗了进去,她忽地转头:“无所谓,我不在乎你的苦衷,你只需要记得,我们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工作人员将材料还给他们,并指引他们去拍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