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敖德萨的年尾,雪下得比往年还要大。鹅毛翻飞,漫天棉絮,几乎要淹没路人的深靴。
离别前,梁佳暮拂去门牌上的冰珠,指尖的温度被舔去。
拓也远雅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藏在口袋里。
口袋暖烘烘的,梁佳暮依偎在他身上,向后望去。
李齐云正冲她挥手:“暮暮,一路平安!”
深黑色风衣沾上白点,温热的雾气将他英俊的脸模糊成一团。
他修长的身影渐渐被落在很后很后面。
直到消失不见。
登机牌印上蓝色钢章,飞机纵入云端。灰蒙蒙的城市在视野中变成小小的光点,空姐甜美的声音从广播里流出,将旅客们的注意力拉回。
“先生们,女士们,上午好,欢迎各位乘坐昂纳迪撒7071航班……”
“我们将为各位提供热带水果、各式饮料以及不同套餐……”
“预祝我们将会有个愉快的旅途~”
“姐,当初抛弃你的是他们,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拓也远雅早已把梁佳暮当作家人,他的意识里,企图带走梁佳暮的都是不怀好意,要拆散他幸福家庭的恶人。
梁佳暮闭上眼,语气没有起伏:“雅,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能揭过,不计较不是不在意,只是时候未到。”
拓也远雅似懂非懂,缠在梁佳暮身侧,柔软的头发蹭着她的脖颈,低声喃喃:“那你不许忘记,你是我们的。”
她微微一笑:“好。”
十几小时的机程结束。
舱门打开,极枫远比塔伦尔堡湖更暖和,机场外种植的两排的枫树早已橙红似火,似要烧到青天之上。
时隔六年再次回到这里,梁佳暮竟然也没有别的感触。
这座城市每时每刻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正如这些年她也变得和当初截然不同。
人与事在潜移默化,唯有寒冽一如既往。
梁佳暮揽着陈丽卿往出口走。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拓也远雅在后头提着大小行李,健步如飞。
今天有接机的人,一个是宣委,一个是芳子奶奶。
六年未见,芳子两鬓长出白丝,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看见梁佳暮走来,她微微后退恭恭敬敬弯腰喊了声:“小姐。”
其次,她笑容满面地冲陈丽卿和拓也远雅喊道:“夫人,少爷。”
“芳子,我们先走吧。”
陈丽卿知道女儿和老朋友有许多话要聊,便给她们留足空间。
“暮暮,晚上如果不回来吃饭,就给我发条短信。”
梁佳暮接过拓也远雅递来的包:“好,你们先回去吧,晚上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那怎么行?”拓也远雅扭头看她,一脸不满:“吃了饭我去接你,别逗留太久,你这么久没回来了,应该不知道这几年极枫晚上的治安没以前那么安全了吧?”
“哎,是这个理。”陈丽卿一锤定音:“就这样吧,晚上让弟弟去接你。”
面对他们的好意,梁佳暮不好推辞:“好吧。”
见他们走了,宣委才终于有机会给梁佳暮大大的拥抱,抱着怀里沁香的人儿,宣委埋头深吸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呲着白牙,眼睛笑出月牙状:“暮暮你好香呀!这么多年不见,比以前更美了呢!”
“我好想你呢,国外生活怎么样呀?是不是有很多长腿帅哥?一个个都是金发碧眼皮肤雪白?”
“没这么夸张,人高马大是真的,但帅哥真不一定多。”
“欸?那有没有帅哥追你啊?”
“这个嘛……你想听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我绣绣最喜欢八卦了吗?”
“说来话长,日后再说。”
“啊~好可惜捏~”
坐上蓝色牌照的出租车,透过玻璃窗模糊的雾气看去,地平线被黄昏分割成两瓣。
悬日滑降,红瀑从高楼大厦倾泻而下,火枫捧起金光点点。
安静的街道人来人往,大都默不作声,随波逐流。
“怀念吗?”楚绣绣倾身来到梁佳暮身边,五指按在窗户上:“那条路我们一起走过,全市最大的文具店在那儿,你当时叫我陪你买可擦水笔,我们逛了好久都没找到,但在那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