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佳暮刚到他们家就出国留学了,但每年陈丽卿都会让拓也远雅去国外陪陪梁佳暮。
一开始,拓也远雅非常抗拒。
他认为像梁佳暮这样娇滴滴从温室中长出来的女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去投奔她一定会过非常可怕的苦日子。
可事实上是,梁佳暮把他照顾得很好。
没有什么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什么处处欺压动乱不断。
梁佳暮会做好多拿手好菜,还会调各式各样的酒。家里囤着许多新款游戏,还有一间常年闭塞的电竞房。
拓也远雅惊了,突然对这个女人有些刮目相看了起来。
后来,拓也远雅从不愿意去,到每年都盼望着寒暑假。
同学们争相求他留下来看球赛、打台球、赏雪吃茶,甚至是泡妞都阻止不了拓也远雅出国的步伐。
其实国外也没什么好玩的。
拓也远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向往门斯港。
还是某一年陈丽卿从网上学了新鲜的名词,一时间豁然开朗,才为众人解了惑:
——拓也远雅是个赤条条的姐控。
国外也许只有无聊的环球乐园和森林公园,或是节奏缓慢的生活,素质迷惑的抽象圣体。
这些都让拓也远雅没甚么兴趣,也无法成为他想要留学的理由。
但国外有梁佳暮。
亦是签证时他的唯一回答。
初到异国他乡,梁佳暮吃尽了苦头。
吃不习惯硬邦邦的面包,吃腻的炸物让人发胖十几斤,蔬菜沙拉不是没有味道就是甜到齁人。
没有任何甜味的咖啡,昂贵的医疗救助费,办事效率低到怀疑人生的机构部门。
这些统统令人窒息。
钱包丢了是找不到的。
放学回家,门锁是被撬开的。
停在学校里的自行车是会凭空消失的。
下雨天挤不进地铁,被睡在楼梯间流浪汉缠着打赏。
夺路狂奔到地面,又被淋成落汤鸡。
好不容易打到出租车,司机喝得醉醺醺,嘴里叽里呱啦一堆她听不懂的方言外语,差点上演法外狂徒。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四面八方带来的打击让她怀疑自己选择出国是不是错了,她甚至因为太过凄惨打算得过且过。
不过幸好,她在放弃与麻木中选择了坚持。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拓也远雅初次来看望她时。
拓也远雅受命孤身前往门斯港,那时候她正在国外读高二。
她盯着只有门框一半高的小孩儿,陷入了沉思。
因为就在一天前,她的屋顶漏水,打湿了唯一可睡的床铺。
李齐云一家暂时托管她的国外生活不假,但那段时间叔叔阿姨正好外出开会,李齐云也有校内橄榄球比赛,需要飞到别的城市参加赛程。
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麻烦他们,便选择将就一段时间。
拓也远雅一路颠沛流离,多语翻译器摔得坑坑洼洼,拿过茶艺比赛冠军的双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从哪儿划伤的。
黑发凌乱,发尾长辫毛躁,身后背着小小的干瘪包裹,里面的零食都被吃光了。
他的大眼睛噙着泪水,一副被赶出家门求收留的可怜模样,咬着嘴唇倔强又委屈。
拓也远雅的到来,让她明白,不能再继续将就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要蜕变成可以让人依靠的人。
梁佳暮强迫自己迅速学会外语交流,从来没做过的手工活现在信手拈来。
换灯泡时,踩着椅子就能徒手换下。
补房顶时,两眼一闭就不会畏高。
打电话催促家装公司速速上门干活,公司不同意她自己租车反上门去取,临走前用流利的外语把老总叽里呱啦骂了一顿。
她身上柔软的外壳渐渐枯萎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坚固的黑色花鳞。
附着难以靠近的冷冽光泽。
搜索国内网上分享的做菜教程,一点一点照着做,做糊了做难吃了就一切推翻重来。
次数多了之后,她逐渐掌握了做菜的秘诀。
什么佐料对应什么菜系,要放咸还是吃鲜。
正餐和甜点,在空暇时多有狩猎。
从七七八八到精致美味,她花了三年。
步入大学后,她混迹俱乐部和乐团,开始学着调酒。
偶尔还会上台哼几句家乡的伤情曲。
渴望亲近她的男人们总说,她身上有一种破碎的悲色。
像雪国的冬季,或是热带永远迎不来的秋。
梁佳暮不喜欢有人定义自己,可非要选择一种认同自己,她不会选择冬。
因为她曾经在冬天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
无论是否富有意义,
那都是属于她的东西。
真正独立之后,梁佳暮才发觉生活上遇到的困难不过如此。
如果厌倦一个地方,只需要开车远离即可,她已经拿下了门斯港的驾照。
无聊的话,李齐云会邀请她去别的国家看演唱会。
冰岛旅游、捷克逊深谷蹦极、塔伦尔堡湖高空跳伞、世界杯担任中场啦啦队。
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