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一点,爸在叫我,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梁星渡挂断了电话,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哭诉自己刚刚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手机传来忙音,和外头陈丽卿喊她出来吃饭的声音交错进行。
梁佳暮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眶已经红了一片,以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来安慰她,但现在没有了。侧脸的巴掌印很明显,不用什么东西遮掩的话会被人一眼瞧见,她不想被人看到丢脸的一面,恰好洗手台上有几瓶化妆品,很少上妆的她也知道往脸上抹粉底液。
她重新把自己变成了完美无缺的样子,可是外表的缺口无人看得见,内心的缺口却根本隐藏不住。
陈丽卿发现她情绪低落,便质问拓也远雅有没有欺负暮暮姐姐,拓也远雅有些心虚,只敢埋头扒饭。正当陈丽卿准备拉起那小子大骂一通,梁佳暮忽然说:“陈阿姨,今天过年,我只是想家了,跟他没有关系。”
“是吗?”陈丽卿还是有些不信,美目狠狠瞪了一眼拓也远雅。
拓也远雅眉毛一挑,目光像是钉在梁佳暮脸上,似是惊讶她没有借机告状,手背在身后饶有趣味地把玩着辫子。
“嗯,阿姨和奶奶做的菜很好吃。”梁佳暮低头吃了一口黄瓜片,豆大的眼泪啪的一下落进碗里,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不知道,也不明白,命运为何从未眷顾过她。儿时被抛弃,长大后还是面临着抛弃,没有人需要她,她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电话拨打时,梁星渡没有耐心听她说完前因后果,而是一昧着急挂断,爸妈的笑声出现在背景中,还夹杂着梁星渡的一句玩笑话。
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她存不存在似乎都不重要,他们希望她能在陈丽卿家里过年,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不在乎她会不会受委屈。
她很难受,心里酸酸涩涩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无处发泄,难以忍受。
“你怎么哭了?”
拓也远雅率先发现她掉眼泪,语气藏不住嫌弃:“眼泪掉到饭里还能吃吗?”话虽如此,他还是向她递出了手帕:“喂,擦一下,在你们国家,过年哭泣是不允许的吧?”
梁佳暮没有接,拓也远雅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似是在比较谁更倔强,陈丽卿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来到梁佳暮面前,夺过儿子的手帕往她脸上轻轻柔柔地擦拭起来:“孩子,怎么哭了?还是讨厌陈阿姨吗?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擦到唇角时,梁佳暮也放下餐具,泪眼朦胧地看着陈丽卿:“陈阿姨,我想回家。”
家,是在哪里呢?
以前的那个家,还是可以信赖生存的家吗?
陈丽卿僵住动作,苦涩地笑了下:“真的很不喜欢这里吗?阿姨精心布置了你的房间,准备了你喜欢的一切,阿姨会让弟弟乖一点不惹你生气……即便是这样,你也还是不想待在这里吗?”
“对,我要回去,陈阿姨,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面对梁佳暮固执的要求,拓也远雅从陈丽卿手中拿回自己的手帕狠狠砸到地上:“早知道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就不该给你用,这可是我最心爱的手帕,是我爸爸唯一送给我的礼物,真晦气。”
“你要滚就赶快滚吧!”
陈丽卿转身狠狠扇了拓也远雅一巴掌:“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你姐姐!我不允许你这么放肆!平时惯着你就罢了,现在说话还这么无法无天,真当我不敢打你吗?芳子奶奶,把他给我带下去,罚一晚上不准玩游戏机,不准看电视!”
“是的,夫人。”
拓也远雅气得也掉了眼泪,临走前用鞋底碾了碾手帕,像是把它当作了梁佳暮的替身,巴不得踩碎才痛快。
“暮暮,别哭了,还不习惯的话不勉强,陈阿姨送你回去,以后再来玩,那时候陈阿姨保证,一定把这里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
“谢谢陈阿姨。”
她还是凭借着自己故作柔弱的手段,离开了这座豪宅。
陈丽卿去找车钥匙,她站在原地等待,陈丽卿回来之前 ,她蹲下捡起了那张手帕。
她依稀记得,这是对那个孩子来说很珍贵的礼物。
即便她很讨厌拓也远雅,却仍然不忍心孩子珍爱之物被当作垃圾一样躺在地上。
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并不是一种罪过,哪怕是拓也远雅,也同样如此。
坐上陈丽卿的车,她扭头看向窗外,世界纷纷扰扰,人们缝缝补补,极枫市区繁花似锦,热闹非凡,烟花在黑夜之中绽放,像燃烧的雨。
今夜,她需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来决定自己未来的去留。
到了公寓楼下,她第一次主动对陈丽卿说了句“陈阿姨,新年快乐”。
陈丽卿先是惊讶,而后眼眶略有些湿润,因为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梁佳暮的态度似是松动了。
“乖乖,新年快乐。”
她扬起微笑,给了梁佳暮一个礼物盒,那是她准备了很久一直放在车里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我会一直等你的。”
车扬长离去,留下一地尾气。
梁佳暮站在烟火下,打开了盖子,里面躺着一个相框。
今年似乎流行送照片,这是她收到的第二张相片了。
照片中有一个精雕细琢的女娃娃,被一对夫妻抱在怀里,手里拿着颜色鲜艳的草莓糖葫芦,看着镜头在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