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月说:“你娘说,从今以后,你就改姓郑了。记住,你大哥叫郑谦,你要替你大哥好好孝顺父亲母亲,你娘和你大哥,会一直看着的。”
“哎!娘,大哥!我记住了!”
孩子重重点头,眨眼的时候,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女鬼长吁一口气,向阎月、郑谦行礼,又向郑父郑母行礼,尽管他们看不见,而后转身飘走。
阎月对孩子说:“给你娘磕头,送她安心上路。”
小孩再次跪地磕了三个头,院里枯树的枝丫摇晃了一下,似乎在做回应。
“娘!”孩子大喊一声,终于放肆大哭出来。
*
小孩原名冯熠,郑家父母觉得孩子性格开朗伶俐,很适配光耀、鲜明的“熠”字,便只改了姓。
郑熠自此成了郑家二公子。
他的生母被郑家用上好的棺木重新安葬了,并许郑熠可随时自行前来祭拜。
此举倒是惹得郑家远亲十分不满。
原本郑谦死了,郑家无后,大概要从远亲里选个族中子弟过继。那些有适龄孩子的人家早就摩拳擦掌,时不时就领着孩子过来,打着探望的旗号,拼命让自家孩子表现的聪明、孝顺,好能被选中为郑家继承人。
阎月觉得郑母卧床不起,八成是让这群急切惦记郑家家产的人给气的。
如今凭空冒出郑熠这么个孩子,可是他们气得够呛,竟然找上门说郑父郑母老糊涂了,被神婆联合个孩子蒙骗,要败光郑家。
下午,郑家管家匆匆跑来客栈,说郑熠不见了。
上午把郑熠送去学堂,下午去接时,学堂的先生却说郑熠中午就离开了,之后一直没见人。
阎月、齐昭阳和郑家的人一起去找,连他生母的坟前都去看过了,也没找到人。
傍晚时分,郑母脸色焦急不已,与郑父商量要不遣人去报官。郑家的一房远亲却说,那孩子定是偷了郑家值钱的东西跑了,让他们检查家中有无失窃。
就在此时,郑熠一身灰扑扑地回来了。
郑母鲜少露出严厉的一面,此刻却厉声喝问道:“你去哪了?”
郑熠直接跪下,打开抱在怀里的脏布,里面躺着三个黑黢黢的红薯。
他眼中闪着泪花说:“母亲、父亲,我不用穿好衣裳,也不用花钱去学堂。我会洗衣、种地、挑水、劈柴,我还会烤红薯,你们尝尝,可甜了!”
郑母看着那三只烤红薯,觉得浑身凝滞已久的血液,再次涌动起来。
郑熠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小脸和语气里,都透出一股子倔强:“我会好好孝顺你们的,我也不要郑家的家产。你们不要赶我走……”
郑母泪如泉涌,一把抱住郑熠,眼睛横向郑家的远亲,愤愤道:“你是我的孩子,我看谁敢赶你走!”
郑熠偏头看向郑家远亲,嘴一瘪:“他们说,说我是骗子,是想骗郑家的家产。我不是,我没有!娘亲在看着我呢,大哥也看着我呢,我不会的……”
郑父顿时就明白了,是晨间郑家远亲来闹事,被郑熠听到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远亲,对管家下令道:“日后,不许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再进郑家的门!也别让我知道,谁敢在二少爷面前胡说八道!我郑家的二少爷,容不得外人说道!”
齐昭阳挺身站出来:“郑家认子,有我清虚观作见证。有疑议者,不妨来我清虚观分说一番!”
那房远亲没了脸,脸红了又黑,最终也没敢说什么,灰溜溜走了。
天色黑下来,郑谦站在阎月旁,看着郑母拿着黑黢黢的烤地瓜,吃得嘴角乌黑,脸上却笑得一脸慈爱宠溺。
阎月问:“嫉妒吗?”
“月姑娘也太小瞧我了。”
郑谦看向郑母说:“母亲先前收养小熠儿,只是为了让我安心,直到今日,她才算真心接纳熠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嫉妒?只可惜,我活着的时候,没能有这么个弟弟,否则日子定然有生趣得多!”
阎月叹气道:“瞧你们一家人,这个舍不得那个、那个舍不得这个的。”
她拍拍院里的枯树说:“干脆你下辈子就投胎到这颗枯树上吧?这样可以看着父母、弟弟,也算是陪在他们身边了!”
郑谦笑道:“那敢情好!等我见到阎王爷,定与他们商量一番!”
周霖插话道:“你想得倒美!还阎王爷,说不定鬼差直接就把你扔进油锅里,先炸一炸去去病气呢!”
齐昭阳看阎月自言自语似的,不一会儿咯咯笑出来,忍不住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等阎月回答,郑熠一溜烟跑过来,拉住她说:“月姐姐,虽然我只烤了三个红薯,却是父亲、母亲和你一人一个的!你快跟我去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齐昭阳不满道:“为何没有我的?”
小鬼头话音一转:“昭阳哥哥是仙师,父亲给昭阳哥哥准备了精致饭食,我这烤红薯多拿不出手呀!”
一行人去往后院偏厅用餐,周霖刚要跟去,郑谦却叫住他。
“周兄,我大概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