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深一脚浅一脚,走得不顺当,阎月便找了颗大树靠坐下,打了会子瞌睡。
深夜露水反上来,周身潮湿不堪,实在睡不舒服,天边还未变白,她便靠不住了。
迟钝的大脑拼命合计着,三个饼子省着点吃,顶多撑三天,得抓紧时间找个管吃管住的活计才是正道。
什么活计能管吃管住呢?
食铺大概是第一选择,哪怕吃点残羹剩菜,总不至于饿死。所幸天还暖和,即便找不到管住的地方,也不至于冻死。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符牌和传信,该怎么才能找到个活计呢?
胡思乱想着,远远瞧见前方有个衣着鲜艳的女子靠在树旁站着。
阎月快步走上前去:“劳驾跟您打听一下,这最近的城镇怎么走啊啊啊啊……走啊走……”
还没靠近她声调就变了,只因临近些才看清,那人的脚根本没沾地!
那哪是在树旁靠着啊?那分明是在树枝上吊着!
难怪她越靠近越觉得奇怪,那人脖子怎会那么长?!
阎月只能硬生生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调调,假装哼起歌:“……走啊走……嗒啦嗒啦……”
脚下如生风般,越捯饬越快,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在跟我说话吗?”
怯生生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阎月吓得条件反射,大声否认:“没有!”
空气凝固的瞬间,她才意识到不该回答。
不待那鬼有所反应,阎月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
直跑到暖阳晒到脸上,她才喘着粗气回头看,幸而身后空无一物,那鬼没跟上来。
阎月琢磨了一天,也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开始能看见鬼了。难道因为她死过,但没死透,所以开了阴阳眼?
一整天,阎月都在琢磨这事儿,胡乱在林间走着,早已辨别不出方向了。
太阳再次落山,她跪在溪边捧着清澈的水解了渴,依依不舍地拿出第二个饼子。原以为能撑三日,可走了一整日实在太累了,还是再吃半个吧!
小口小口咀嚼着玉米饼子,阎月庆幸一整天都没再见鬼,当然,也没见着人。
这鬼和人乍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往后该如何区分呢?
胡思乱想着,身边一阵微风扬起她的发丝,晨间那个长脖子女鬼突然出现在溪水对面。
“咳……”阎月冷不丁被吓一跳,玉米渣跳进了气管,吭吭咳得脸红脖子粗。
那长脖子女鬼却蹲在对面,朝她身边笑得一脸诡异。
“瞧,我就说她能看见我吧?”
阎月僵硬地慢慢转动脖子,果然在她右侧四尺多的距离,一个青年男子笑吟吟地跟她挥手打招呼:“嗨!”
“啊啊啊啊啊啊!!!!”
阎月吓得把玉米饼砸过去,谁料玉米饼却直接穿过青年的身体!
她吓得连滚带爬,嗷嗷惨叫着朝林间冲去。
天色彻底黑下来,月光难以穿透密林,阎月便摸着黑,跌跌撞撞地在林中乱跑。
她怎么忘了?
鬼白日不能现身,只能晚上出现!
突然身子一晃,阎月没看清路,脚下踏空从斜坡滚了下去。
她连磕带撞摔了个七荤八素,身上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
阎月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李铁柱家当个小媳妇算了!至少他家只有一只鬼啊!
这么一滚,她也不知自己滚到哪里去了,只知眼前视野开阔了,似乎已不再密林之中。月辉如水,洒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映照出身前的一道影子。
那影子似乎是从她脑瓜顶长出来的一般,阎月终于有些自暴自弃了。
算了算了,老话不是说了,“阴魂不散”嘛!
被鬼缠上就是这样的。
你们爱怎样怎样吧!阎王叫我三更死,我多拖了几天,也算是赚了!
……这影子怎么不动?
…………
影子???
阎月努力控制脖子,支撑起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脑袋,费劲扒拉抬起头。
眼前一双精致缎面靴子近在咫尺,几乎是她伸伸脖子、再伸伸舌头,就能舔到对方鞋尖的那种地步。
顺着这双靴子向上看去,只能看到来人似乎是个高大的男子。白净的衣袍映着月辉,发出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月色下,他正垂头看着自己。
逆着光,完全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地上的影子却是真实存在的!
阎月激动得想哭,拼尽全身力气一把抱住来人的腿大声哭嚎。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