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多久,连急劲的风都变得柔和下来,云晦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封则,扬着一张脸转过身,见着来人的时候却呆了呆。
谁?
他没问出声,却见眼前的人惊得猛退一步,张开嘴说一些云晦听不清的话。
云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是个穿官袍的文臣,看年纪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身形很瘦,颌下的胡须和头发都掺杂了花白。
那双含着文气的眼睛眸色极深,眼神精明而又温吞。
是个极其复杂的眼神。
“殿下。”他弯腰,握住云晦单薄的肩膀,语气急切,“竟然真的是您!”
说这话的时候离得近,云晦总算听懂了,隐约猜测这或许是自己失忆之前便认识的故人,于是拘着礼数像后退了一下,戴镣不好行礼,便只对人点了点头。
“您是……”
眼前的人猛地抬起眼睛,眸中含着一丝讶然,似乎这几个月的了苦寻无门都有了答案,他缓慢而又踉跄的弯下膝盖,半跪在云晦面前,手指还紧紧握着那片瘦弱的肩膀。
“殿下不记得臣了?”
云晦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恍惚,怔怔地被人握着肩膀摇晃几下,跑远了的思绪又被嘈杂的镣铐声扯了回来。
他张嘴想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对方握住了自己两腕之间的那截铁链。
铁链绕过铜路灯将他禁锢在这里,是新朝对待低劣下奴的规矩。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对方的情绪有些激动,扯着那段铁链说,“便是处置罪大恶极之辈也不该如此,这不是糟践人么!”
云晦尚不知他是谁,但听他的话音,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坏人。
他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去安慰眼前的人。
“可我早就落了奴籍了。”云晦笑着开口,嗓音柔软,隐隐含着笑意,“我进过控鹤监的。先生。”
“先生”这两个字一出来,明显戳中了对方。
云晦只觉得攥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如同利兽爪牙一般,激烈地要将他的肩骨撕开,皮肉搓捻。
他一阵疼痛,生生忍着没有叫出生来,正要躲避着向后挪动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阵苍茫。
风声又掀起来。
远处的风铎随着这阵风抖动起来,屋檐下的宫灯也因此晃动,光影明灭不堪,云晦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身侧的那座铜路灯。
“哗”一声,那里面的一点烛火也在风中殒命。
一阵黑暗。
云晦眨了眨眼睛,忽然愣住——
“殿下。”宋汲屈身跪下去,颤抖着一双手捧起云晦的脸,用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一句话险些说不出来。
他字字泣血,说:“臣是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