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经没影儿了,崔守元才反应过来去关门。
他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封则仍在原地坐着,眸色极深。崔守元不由地咳了一声,掩唇道:“将军,您想什么呢?”
封则抿了一下唇角才缓慢回神,下意识地躲开下属的视线,“没什么。”
只是眼前仍然是时不时地浮现着云晦被那敲门声吓了一跳的反应。
他之前是听不见这些声音的。
但转念一想,封则又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小东西听力有长进,这是好事儿。
他该高兴。
崔守元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封则不再耽误,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事儿。”
“还是褚明桀。”崔守元从袖中取出一份密笺,一边呈给封则一边说,“探子来报,前两日褚明桀在狭关道再次约见了大宛的使者,已经与他们达成协议,此下通敌之罪做实,将军可以要他的性命了。”
薄薄一张密笺被展开,上面是突兀的四个大字。
——铁罪已具。
“大宛许给他什么?”封则问。
“官职。”崔守元默了默,又添一句,“以及一个在大宛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
封则倏地笑开,眸中尽是嘲讽,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几乎要将那张密笺揉成碎片。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在新朝待不下去了。”
褚明桀出身显赫,是昔日荣国老国舅的嫡长孙,后来荣国覆灭,老国舅抵死不从,与荣国朝臣一同被腰斩。
那腰斩的刑罚,便是褚明桀献上的。
朝中人皆知他此等卑劣行径,崔守元也不例外。
默了片刻,他又拱手去问封则:“还有一件小事,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负责引诱褚明桀前去通敌的暗探?”
“调到你身边。”封则说,“时刻盯着才好心安。”
傍晚时分,宫中便传来消息,说特使褚明桀在狭关道无故失踪,急诏封则入宫议事。
前来传旨的是御前的大太监。
“封将军,事关与大宛议和之事,陛下请您即刻入宫。”
屋里一架屏风将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屏风之后是两个缠绕晃动的身影,即便灯影昏沉,依旧能辨认出那过于亲昵的举止。
太监怕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垂头站在外面不敢多看。
里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封则将空了的药碗搁放到床头上,细心搂着怀里的小孩儿掂了掂,大概觉出他近日长了点儿肉,因此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
“今天不错,倒是乖乖把药都喝了。”
云晦臭着一张脸嘟了嘟嘴,唇边还有不甚沾染上的一点儿药渍,他无意地舔了一下,瞬间被苦得皱紧了眉头。
封则笑开,又抬手揉了揉小东西的后脑,这才曲起一条腿撑着自己向后靠拢。
床榻洇开一小片。
云晦“啊”了一声,身体生出一阵剧烈地颤动,小脸瞬间就红了。
“你,你怎么……”
他抬起带着镣铐的手去指封则,结结巴巴地吐出来几个字,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封则抬手“嘘”了一声,示意他看向屏风,“外面有人呢。”
云晦立刻就闭了嘴。
外面的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半晌没听见声音,只能映着头皮继续问:“将军,天色实在不早了,不如这就随咱家进宫吧?”
封则没应,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把怀里的人擦干净,垂头在人红透了的地方轻轻一碰,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你方才说什么?本将忙着,没注意听。”
太监:“……”
实在不敢在这阎王面前造次,即便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只能勉强提起一口气来,培笑着将刚才的所有话都重复一遍。
末了还要再添一遍:“实在是情况紧急,不然陛下也不会深夜传召将军,您看……”
“入宫可以。”封则披上外袍,三两步从屏风后面站出来,手里还扯着一段铁链。
他猛地扯动一下,铁链另一头的云晦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堪堪扶住屏风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封则指着云晦说,“但我得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