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没有放手，他说：“我不冷，你在这里就好。”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种奇怪的姿势待着，宋端先站不住了，他是最近好起来了，体质还虚弱，站一会胸闷气短，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两声让宁姚如临大敌，他松开抓着宋端腕子的手，换做两只手钳着宋端的肩膀，让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连声道：“哥哥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宋端被他快出虚影的动作弄得还没有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道：“我挺好的，最近好很多了。”

他的话自然地说了下去：“我听四无说你用了魔族的秘术救我，是不是对你的身体有伤害？”

宁姚松开他，双手不自然地握了又松开：“没事，就是最近损耗了点功力。”

宋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让修真界多少医修束手无策的情况就被这么治好了，宁姚道：“有四无在旁协助的，他功力深厚，我没事。”

四无堂堂魔灵，力量自然不同凡响。宋端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宁姚道：“哥哥身体好了，我想带哥哥出去转转。”

“你不是说我哪里也去不成么？”

“哥哥可以出去的，只要在我目所能及的范围里。”

宋端撇撇嘴，听到宁姚又说“我想回凉城去”。

“你回凉城如今也进不去宋家的院子了，”宋端冷冷道，“我也进不去。”

“我知道，”青年低着头，注视着他给宋端的小灯，“可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宋端顺着他的目光也注视着灯，这种灯和测灵根的玉石的原理相似，不过是一个更为敏锐。宁姚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灯里面的灵力渐渐减少，亮度只较普通蜡烛稍亮些，却要比蜡烛占地方，但宋端一直没有把它撤下去。

在屋内仅有的两个生物的注视下，它可能不太自在，变得忽明忽暗，如风中残烛，少顷，它永远地暗了下去。

黑暗里传来沉重的叹息，宋端的记性确实不好，努力一下还是能记起重要的事情的，许多年前宁姚握着他给的玉石，屋内明亮如白昼。

宋端道：“对不起。”

宁姚说：“哥哥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记得从前我问过哥哥，我名扬天下的时候，哥哥回来看我吗，如今我也算曾经有过名扬天下的时候了，哥哥和我却都回不去凉城了。”

名扬天下，宋端心中微微一动，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以为宁姚是主角受，总有一天会名扬天下的。

他终于悲哀地意识到，不管怎么说，他其实都不讨厌宁姚，甚至有点喜欢，他们两个一起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如果不是该死的任务，如果不是他非要求生，他们两个不会走到这一步。可他又想过，实在是太晚了，而且绝不可能。

“我听四无说过你们两个的事情了，”宋端说，“我会把你们两个分开。”

他略过了他和四无谈的条件：“结束以后，我们回凉城一趟。”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紧紧包裹住了自己，冰冷又柔软，唯独在脖颈处的吐息是热的。

两个人在黑暗中相拥许久，宁姚如冬日中的蛇一样冷的身躯慢慢热起来。

他夜视能力好，在屋内柜子摸了根蜡烛点上，照亮了一片狭窄的空间。

*

又是一个清晨，宋端整理好了所有的所有的纸张，递给笑吟吟的四无。

“应该就是所有了，”宋端说，“有一些你们魔族的东西我看不懂，找了其他词替代，你自己看吧。”

四无随手翻了几页道：“二公子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四无道：“我去准备材料，到时候还需要二公子帮助。”

宋端道：“我？”

“你。”

“我修为全无，能帮的上什么忙？”

“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四无道，“根据这上面说的，分离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可能会连着一条黑色的线，二公子用剑斩断即可。”

“我能斩断？”宋端愣了一下，“我怕是做不好，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二公子，你说这是哪里？”

“魔域啊。”

“是啊魔域，”四无笑道，“那么多不怀好意的魔族，哪里能放下心呢？”

“那你要找一把锋利的剑来，”宋端说，“我会尽我的全力砍中的。”

宋端道：“分离之后，你要信守承诺。帮助宁姚变回人类。”

“是了，是有这么回事，”四无一拍脑壳，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端死死地盯着他，四无全然没有危机感，他的身高较宋端高处三四寸，垂眼看着身体绷紧的人族青年，眼中红光蔓延了些许，而后落了下去，他并未注意到自己眼的慈悲，轻声道：“在这一切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去和他道个别，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宋端心道他是在说风险的事情，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