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车子在一座高档小区的地库停下。
两人乘坐电梯,从地库直达21层一处入户门前。
程寅输密码的时候,万朵看了看四周,一梯一户,楼道宽敞。
“这是你家?”她问。
“殷赟的。”
门打开,程寅侧身撑住门,让她先进。
万朵走进去,程寅随后跟进来,抬手开了灯。
“赟哥哥搬家了?”
门厅灯亮,万朵伸着脑袋,好奇地四处打量。
程寅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前,又拿出一双放自己面前,边换鞋边问:“你叫他赟哥哥?”
“嗯,叫习惯了。”万朵扶着鞋柜换鞋。
程寅看着她把一双小脚踩进男人的大拖鞋中,暗自琢磨了一下女孩脚码,继续说:“小区开盘时开发商送他的,我最近会经常来南城,暂时借住。”
“最近?”
“对,这月底到下月初。”
万朵点点头,正好是她放寒假的时候,可惜她要去广州,碰不着面。
大拖鞋不太合脚,她趿拉着往客厅,继续参观。
房子大概九十平,两居室,其中一个卧室被改成了书房。参观完书房,万朵往主卧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只黑色的登机箱立在墙角,应该是程寅的。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一张床两个人,晚上怎么睡?
程寅把外套脱下挂在门厅,抬头就见万朵站卧室门口发呆。他挽着衬衫袖口朝卧室走去,想进去拿行李,小姑娘挡在门口。
“今晚上你就住这儿吧。”他说。
万朵匆忙转身,没料到他就在身后,心脏怦的一跳。
入目是宽阔的胸膛,雪白平整的衬衫,被客厅吊灯照的有些刺眼。
她迅速低头,轻“嗯”了一声。
人站着没动,依然挡在门口。
程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侧身,上前。
一阵好闻的气息拂面,他和她之间不过寸许。
万朵本能的呼吸一滞,右手攥紧了掌心。
程寅进去提了行李箱,转身,见万朵还站在原地,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解释:“昨天刚让人打扫过,床单都是新换的。”
万朵知道他是让自己睡卧室,问:“那你睡哪儿?”
“我晚上要处理工作,不知道到几点,你不用管我。”
万朵点头。
程寅提着行李箱到门口,这次,万朵踩着大拖鞋的脚,往后退了几步。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个人不知不觉一起跨了年。倒推时间,零点那一刻,她应该是刚刚踏进这个房子,一切还在新奇的状态。
可惜了,没能掐着点准时和他说新年快乐。
万朵洗漱完后睡不着,手机又没电,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程寅如他所说,自进了书房就没出来过。偶尔能听到低沉的说话声,不知道是在打电话还是开会。
凌晨的电视节目实在无聊,万朵翻了翻她的小书包,翻出那本《牡丹亭》平装版,拿在手里读。
《牡丹亭》真的是戏剧经典,百读不厌。到了经典片段,万朵还情不自禁跟着哼出来。
书房里,程寅正在审核一份项目报告,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墙上时钟指向两点,窗台上的雪已下了一掌厚,小姑娘怎么还没睡?
他轻轻推开门,见小姑娘端坐沙发,一手拿书,一手掐着兰花指,腰身窈窕,身段优美,似在安静的午夜开出一株疏疏落落的玉兰。
她突然回头,动作停了,表情也有些僵滞。
程寅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移开。
有点后悔,该再轻一些的。
他轻咳了声,问:“饿吗?”
万朵摇头,刚刚看电视时,那一桶爆米花一点没浪费。
程寅走去厨房,倒了杯水,转回来走到客厅,见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有手机充电线吗?”她问。
他们手机同一个品牌,程寅回到书房,放下水杯,把充电线拔下来,交给跟到书房门口的人。
“你用吧,明天再还我。”
万朵接了,人却没走,磨蹭着欲言又止。
窗外,飘雪包裹整个世界。窗内,书房的灯稍显冷调,映在他脸上,泛出一种雪域的白。他站在她身前,安静地看着她。
“你……”纠结了一晚上,万朵还是问出了声,“有没有多余的睡衣借我穿一下?”
她在宿舍里洗过澡的,不用再洗。房子里洗漱用品一应齐全,唯独没有睡衣。
床单是新换的,她不好意思弄脏。
似乎没料到她会借这个,程寅愣了一下,转身去开立于墙角的行李箱。
万朵没有跟进去,只听见拉链的声音,划破午夜的安静。
脸已经开始发烫,她用手背摸了摸,降不下温。
很快,他拿出一套深蓝色贡缎睡衣,递到她面前,“只有这个,不知道合不合适?”
万朵接过去,干爽柔软的触感,总比她沾了泥点子又脏又湿的紧身牛仔裤合适。
“合适的。”
她道谢,捧着他的睡衣,他的充电线,捂着她的心跳,快速逃回了卧室。
程寅站在书房门口,看她一溜烟跑走。门刚关上,又突然打开。
浓眉轻蹙,又想借什么?
结果,繁复的水晶吊灯那头,万朵从门缝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对他说:“新年快乐!”
说完,快速缩了回去,门一关,再没出来。
程寅看着紧闭的卧室房门,站了好一会儿。
茶几上,还放着那本《牡丹亭》。
他走进客厅,拿起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她刚刚唱的这段?
程寅随意扫了几眼,放回原处,关了客厅灯。
窗外落雪无声,明天,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万朵醒来时不辨时间,不辨地点。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光线只泄进一条缝儿。她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
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都快十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