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
郑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本就苍老的身材好像瞬间佝偻了更多。
梁颂扶着姥姥肩膀的手,骨节处一点点泛白。
那一瞬间,宋宜年好像在梁颂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情绪,但很快,他的双眸又成了一条宁静的河流。
梁颂:“她跑出去多久了?”
他静静地发问,令宋宜年有一种,他早已习惯这种情况的恍惚错觉。
郑奶奶:“好像没多久,我洗菜的时候乔嫣还在看电视,我做菜把厨房门关上,再出来她就不见了。”
她虽然慌乱,但说起话来仍旧条理清晰。
梁颂:“时间不久,她应该跑不远。”
他嘴唇稍微用力,对郑奶奶说:“我去找她,天黑了路不好走,您先回家。”
郑奶奶的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
宋宜年不知道梁颂妈妈是生了什么病,可郑奶奶如临大敌的表情,已经昭示了此事的绝不寻常。
宋宜年:“郑奶奶,我陪着梁颂去找阿姨,您放心。”
闻言,梁颂扫过来一记眼风,似有惊诧和其他的宋宜年没看懂的情绪。
宋宜年顶着她的目光,全当什么都看不到。
周围又陆续围上一些人,听闻了一些状况,大家都劝郑老太太回去,然后热心肠地要帮忙找人。
郑奶奶被劝了回去,佝偻着身体,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她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居民楼走去,身型逐渐淹没在一片破败的黑暗之中。
有叔叔拍了拍梁颂的肩膀:“我们往外面厂子里去找,你们小孩儿在附近找一找得了。”
这片的工厂已经荒废许久,即便是出售地皮,也至今无人购买。
梁颂点了点头。
霞光在天边逐渐被挤成一道缝隙,夜色像一张厚重的网覆盖了下来,可视范围逐渐变小。
宋宜年焦急地让梁颂等等自己,然后抱着两个羽毛球拍跑进小卖铺,买了两把手电筒,将其中一把塞进梁颂的手里。
“谢谢。”梁颂向她稍稍颔首,便向身后的破败小楼里走。
他动作很快,宋宜年不清楚他是否有自己的目的地,她的大脑飞速旋转,然后跟上梁颂的脚步。
“我们可以先去区委会广播一下,有人遇到阿姨的话,就麻烦他将阿姨送上门。”
梁颂脚步并未停止,宋宜年跟在他身后略显吃力。
“好,”梁颂的声音略显低哑,“你帮我去区委会。”
宋宜年:“那你就一个人了……”
梁颂两片薄唇稍稍用力抿起:“嗯。”
默了默,他又说:“你放心,我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宋宜年想,或许是梁颂不想她帮忙寻找乔嫣。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能体会到人心最底层的秘密被剥光示众的尴尬。
宋宜年点了点头:“好。”
她风似地朝区委会的方向跑,进了门,又和区委会值班的人交涉一番。
区委会的人也很热心肠,等宋宜年交代清楚后,值班人员广播了一遍,还宽慰宋宜年,让她放心。
确保广播播报的无误之后,宋宜年一路小跑,离开区委会办公室。
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草丛里的蛐蛐儿也清脆而连续,是一幅夜色宁静的景象。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由远及近晃动着,两道身影趔趄着走了过来。
只需要一眼,宋宜年就看得出梁颂清隽的身形。
他手上拉着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嘴里又快又轻地嚷嚷着什么,像是某种咒语,令人完全听不清。
是乔嫣,梁颂的妈妈。
看来人已经找到了,宋宜年松了口气,她往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也许现在,梁颂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吧。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伤疤。
宋宜年思忖片刻,决定先去区委会重新播报广播,让还在外面帮忙找人的邻居们知道人已经找到了的消息。
她去了居委会,再从居委会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景象又不一样了。
楼下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最新款的奔驰,一辆是七座宝马商务。
宋宜年上楼,离得老远,就听到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那道声音就在自己家的隔壁。
宋宜年在楼道里定住脚步,感应灯暗了下来,黑暗里,她静静听着梁颂家里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道声如洪钟的男声,听语气似乎在大发雷霆:“谁允许你们把她接过来的?”
似乎有人在弱弱地回应了什么。
“她是疯子!疯子懂吗?疯子就是随时发疯,没有什么状态好的时候!”
……
中间,大家还拉扯了什么,但是全程,宋宜年都没有听到梁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