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果真下起了雪,这是京中第一场雪。
徐逢缘回去的时候才知道,闻人铖被皇上叫去了宫中。她不免叹口气,“身为丞相也不容易。”
“夫人先去歇息吧,大人已经吩咐暖好了床褥,您去泡个热水脚,再喝点热汤。今天可是卢管家亲自监督着炖的,您一定要多喝一些。”
阿绿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让徐逢缘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这样啊,那我肯定要多喝一些,阿绿,你帮我请一下卢管家过来。”
屋内的炉火正旺,徐逢缘翻着带回来的册子,面色凝重。这时卢管家正好过来,见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担心“大人,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卢管家,请坐。”
徐逢缘替她倒上热茶,将册子收起来放到一边“方才我翻了翻旧籍发现些事情,想着卢管家在京中许久,或许会知道些。”
“大人请讲。”
“先皇身边的老臣,他们如今都鲜少露面,但今日我听说,太傅的弟弟,倒是很高调,不知道卢管家可知道他?”
卢管家点点头“当年是太傅亲自辅佐皇上登上帝位,但不久后就听说太傅身体抱恙,这许多年一直没有好转。皇上感念其恩,对太傅家里人自然是特别些。”
“那您可听说,太傅这个弟弟,可有什么奇怪的,喜好。”
“此事倒不清楚,不过我先前在宋大人家伺候,有听说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偏好男风,尤其是那些长相俊美的男子,一旦被看重,那便是。”说罢发现徐逢缘脸神情不太对,就赶紧换了话题“这些事都是坊间传闻,不可信,大人也不必在意。我去给大人盛碗汤。”
卢管家刚起身,就被徐逢缘叫住“您一直称呼我为大人,是为何?”
“您是丞相夫人,但也是朝中官员。女子当官,本就难得,何况还是史官,便是这份气魄,就值得卢英敬佩。在卢英心中,您先是史官大人,其次才是丞相夫人。”
“多谢。”徐逢缘抬抬手行了个礼,随后唤阿绿拿一件披风过来“汤先不喝了,我想出去一下。”
阿绿不禁担忧“外面下着雪,夫人要去哪里?”
“去接丞相大人。”
宫中,闻人铖已经陪着皇上在湖心亭下了四局棋。寒风刮过,冷得他手指几乎捏不住棋子。可他必须忍着。
“丞相今日似乎心不在焉,连着输了三局。”
“是皇上棋艺精湛。”
白耀笑了笑,放好一棋子“朕知道你今日刚回来,本该让你歇息一下,可有件事传到了朕的耳朵里,朕不得不让丞相跑这一趟。”
闻人铖捏着棋子的手指晃了晃“臣在朝中口碑向来是不好的。”
“你是什么性子,朕心里清楚,可这件事,关乎徐大人。”白耀说着状似不经意看了看对面的人“有传言,说是徐大人是天定之人,能拯救大兴。朕倒是好奇,能如何拯救。”
黑子啪嗒一声落下,声音极响“不知道是何人竟传出如此言论,臣定会严查。”
“哦?你觉得这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
“徐大人回京不过半年有余,又长期在外,连朝中一些大人名字都不记得,整日除了记记写写,对其他事都不在意。”
白耀放下一颗棋子,拿掉了几颗黑子“如此说来,倒还真是有人对徐大人不满意。那此事确实要严查一番。朕将叫你来,也正是想让你去调查。天龙的事情朕已经清楚,各处风土人情不同,习俗也不一样,出这等事不奇怪。朕觉得,璃阳城的百姓到底还是野蛮了些,这次让宋由过去,就是为了趁此机会攻下璃阳。往后受着大兴的礼仪教化。想来便生不出这许多事。”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
“罢了,你回去吧。”白耀将棋子丢在棋盘上“免得你到时候怪朕妨碍你和徐大人。”
闻人铖忍着腿脚的酸麻站起来,躬身行礼“臣告退。”
一出宫门,他缓了口气,抬头看见满天的雪花,这才感觉冷到骨髓。
“大人,你出来啦。”
一顶油纸伞在他头顶撑开,接着便是一个热乎乎的暖炉塞了过来“外面可真冷,幸好阿绿给我准备了好几个。”
闻人铖看着眼前的徐逢缘,虚弱地笑了笑,一把拉过她揽进怀里,方才那一刻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阿绿她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徐逢缘抬头看着他“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要出来接你的。”
感觉环抱自己的力道大了些,她的脸微微发烫“我们快些回去吧,稍后雪可能会更大。”
“那今晚,我们可否一起睡?皇上可说过,祝我们早生贵子,皇上的话,那便是圣旨,徐大人可是要抗旨遵吗?”
徐逢缘只觉得脸更烫“你说过会等的。”
“嗯。”他轻轻应着,额头抵压在她头顶,将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语气极尽温柔“我自然会等,不管多久,都等。”
夜里,雪越来越大,京中各处很快被白雪覆盖。
临川在亭子里喝着酒,他不时看看隔壁院子,猜想着星月会如何过冬。相处好几日,这傻丫头还是没能察觉,真以为自己跟她一样。
“哼,真是蠢。”
又坐了一会儿,他才提着一壶酒起身。
隔壁的几间房因为没有生炭火,滴水成冰,临川看到星月房间的灯还亮着,走过去敲了敲门。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