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时归抬头，拧了拧肩膀。申司用了十成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继续道，“从他和父亲的动作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他父亲是很尊敬的。”

泉时归忽然想到讯卫队长可能没看过他直播，解释，“递电话给他父亲的时候，还有听到父亲的话……”

“我知道。”

申司在他耳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知道什么，泉时归没脑子思考，尽最大力乜了申司一眼，继续，“他说话语气不稳，一看就是极度消耗的状态。也许是亲人不支持，也可能是别的。”

泉时归尽心解释他看到的，“每个人都会优先从自身考虑。我们不能说这不对。事实上，对每个人来说，这样才是正确的。”

小霍斯的堂哥认为小霍斯一家不重视自己，朋友们不待见他。他一味归责旁人，没想过亲疏有别，况且，他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们的。

堂哥觉得霍斯先生对他不如对小霍斯好，听了外面的方子，拿木头雕成娃娃，刷上鲜血，刻下他们的出生年月日。他认为这样就能控制小霍斯，死心塌地地对他好。

堂哥没有下定决心，用红染料替代自己的血，小霍斯也没有被更深纠缠。

害人者终被反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堂哥在爬山的过程中不慎踩空，消失在山涧里成了花草树木的肥料。

至于小霍斯，说他无辜也不确切。那些恶语相向的朋友，确实得到了他的默许。

一起玩的朋友大多是一个类型。小霍斯把堂哥带进人堆里，瞧他们用家世侮辱他只当没看见。

狐朋狗友们撺掇堂哥丛林探险，如果不答应，就把他巴结他们的视频公布出去。

“那些‘异种’就是伤害过堂哥的狐朋狗友。其实，他没必要联系我。他拿的那块蓝布，完全能够克制木雕带去的负面影响。他早就准备好了，像是，故意要让我做见证。”

申司理清了大概。泉时归说的东西他听得很模糊，花了点时间想通又觉得不过是小孩间的小打小闹。他现在在想其他问题。

“你的意思是，欺负过他堂哥的人变成了这些，‘异种’，他是为了帮堂哥报复？又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异种’成为他的部下，邻滨洲、甚至滨洲，那些事都是他们做的？他们应该只是一群孩子。”

申司自以为接受度很高，还是难以置信。研究院传来的报告显示，‘异种’各项数据超出联邦现有参数，威胁程度爆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几个孩子小打小闹能做出来的。

“你不要小瞧孩子！他们坏起来，可恶心了。”

泉时归小声，不等他解释，小霍斯忽然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声显得夜更黑了，没有灯光照到的地方，随时会出来可怕的怪物。

申司把泉时归往身上扯了扯。

“滨洲那些不是。”

小霍斯似乎觉察到申司心中所想，“那位大人说得没错，讯卫队都是些不干事的孬种。嘿嘿，我只是照他说的来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申司看向泉时归，他发现小霍斯眼神茫然、呆滞，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

小霍斯自顾自地说话，听不见申司讲话的声音，却又能及时回应他的问题。

“对啊，那位大人说‘碧水绸’能克火，堂哥不仁义，我维护自己利益，怎么不对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想让他死……他虽然……他怎么可以死呢。”

他天真的脸上一片扭曲。

小霍斯的记忆深处，父母供给堂哥吃住，教育他要好好向堂哥学习。堂哥到奥特维斯不容易，能帮忙的、谦让的，尽量照顾一点。

他们也是这样从球星来的，赶上联邦成立，及时站队，成为新联邦人。

吃过的苦自然不能让后辈再受一回。父母也希望堂哥可以陪小霍斯一起成长，也许未来还能提供助力。

小霍斯同样乐得自在。

联邦成立阶段，借助了不少星系各部族世家的资源，人、物力。相对应的，这些部族世家形成了新的等级体系。

借的东西迟早要还。话虽是这样说，但过程中，他们就是享有特权。

同学朋友们大多出自这些家族，成天无所事事，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父母这样“审时度势”飞上枝头的人，更瞧不上借助这种人亲近他们的堂哥。

他们挑拨、作弄，撺掇堂哥把自己关进战时修建的地下室里，他们对自己拳打脚踢，派人守着门，不允许自己出去。

小霍斯被放出来的那一刻还不明白自己经历过什么，他以为过去了很多天，可实际上，仅仅只有一夜。

父母认为他去同学家了，还很高兴儿子终于交了情投意合的朋友。

小霍斯后来从别的地方了解到，他同学这样做是不对的，但那时，他已经和堂哥难舍难分了。

在大多数人面前，堂哥维持着那份球星偏远地方来的习气，自卑、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对一切都不争强。听见父母朋友交谈，哪怕是有关他的事也只会腼腆一笑。

暗地里，堂哥骑在小霍斯身上，释放压力。

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堂哥变成了小霍斯害怕又忍不住想亲近的怪物。

既然是怪物，那就让他跟怪物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