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尽江南数千里。”
陆珩应道:“过几日孤有公事要去江南一趟,顺便带你散散心可好?”
沈婉鸢垂眸淡淡道:“你一向是个骗子。”
陆珩笑了:“孤又骗你什么了?”
“你会把我们锁在屋子里。”
“不会,趁着孩子月份还小,我们在江南就当一对寻常的夫妻,在荷花池内摇着乌篷船,那时想摘多少荷花便摘多少,坐在小桥流水人家,看着雨滴坠在青石板上,嗅着江南的新雨味。”
“待孩子大些,寻个冬日孤领着你们去平洲,虽是边境之地,但城墙冬日风光甚佳,让羊倌杀头羊,围在篝火旁,看着孩子闹腾地堆雪人。”
“婉婉,没有什么焦虑的事情,你只要信任孤。”
陆珩娓娓道来的话语使得沈婉鸢已然沉浸其中,他的话仿若一股温热的泉水舒缓着她不安的心脏,她仰起头看着陆珩眼底的温柔。
沈婉鸢已经控制不住她摇摇欲坠的情绪,但陆珩温柔的话语使得她好像回到了他们情谊正浓的时候。
沈婉鸢何尝不知道她在饮鸩止渴,她现在别无他法,只能依靠着陆珩。
她嗅着他身上的温热的檀香味,感受着逐渐安定的心脏,说道:“陆珩,你不可以再我失望了,我就算拼着命也要离开。”
自那之后,陆珩仿若没有事务一般,整日都在小院里待着,沈婉鸢依旧提不起精神。只不过她差点跳进去的湖被填上了,屋内所有的金簪首饰以及尖锐之物都被收走了。
沈婉鸢倚靠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挺着肚子,看着抄手游廊上的橘粉月季,神色淡淡不悲不喜。
陆珩端坐于书案前,手执画笔也不知在画些什么。
“明天启程吗?可要我备些什么东西?”
沉浸于画作中的陆珩没有回应,百般无聊的沈婉鸢却有了几分兴趣,她轻轻赤着脚向前走去,在看到陆珩的画作时,淡淡说道:“还行。”
画纸上俨然便是方才她仰头看花的样子,皎洁月光微微洒下,全然是一副美人图。
陆珩把她抱入怀中,揉着她冰冷的玉足:“虽是夏日,但地砖甚是冰冷,记得穿上绣花鞋。”
沈婉鸢转身趴在陆珩的肩膀上,隆起的小腹横亘在他们之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
沈婉鸢麻痹着她心底的自由,感受着陆珩给予她安宁。
但这对陆珩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他的父皇给他灌下毒药,母后护他而亡,所谓的侄子想置他于死地,他的家人只剩下了面前的妻儿。
陆珩眉目低垂,轻抚着沈婉鸢后背:“不论怎样,孤会护着你们,千万不要离开孤。”
他位高权重但又居高而寒。
沈婉鸢没有说话,但肚子中的孩子却小小的动了一下,小小的动静却使得两人的心得到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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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沈婉鸢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她被陆珩抱在怀中,他的手搭在她的小腹上,她试图挪开身子,才发现头发被陆珩压住。
无奈之下,她仰头看着帷帐上的绣花,摆着手指头数数,忽然身后传来了陆珩低沉的声音:“你昨夜惊醒了五次,哭泣了一次。”
沈婉鸢抿了抿嘴,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数什么?”
“因为孤害怕失去你,只求婉婉称心如意。”
沈婉鸢“哦”了一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示意陆珩让开。
陆珩仿若没有看到,反而把她抱得越紧,夏秋之交的清晨也是分外的热,沈婉鸢感受着肌肤上的粘腻,推搡道:“你离我远些,热死了。”
“心静自然凉。”
过了半刻钟,平玉进门唤道:“王爷,该起身了。”
“走,我们下江南。”
沈婉鸢提不起力气,也对衣服穿着没有要求,仿若布偶娃娃般依着平玉的打扮。
“王爷送来的衣裙和首饰,姑娘穿着真好看。”
沈婉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身着一袭橘粉明艳绣蝴蝶兰衣裙,发髻如兔耳般的垂双环髻,脖子上带着金镶玉的璎珞,恍惚之间仿若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愁绪。
她摸着脸颊,心底愈发空洞,“平玉,我看起来是不是沧桑了许多?”
平玉笑着说道:“姑娘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沈婉鸢嘴角轻笑,心底却布满了阴霾,她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那时她笑得明媚,期盼着未来,现在却再也没有未来。
陆珩派人驾着肃王府的马车停在私宅的门口,沈婉鸢踏出门的刹那,看着入目的农田,才知晓了陆珩的心思。
这里果然怎么都跑不出去。
沈婉鸢肚子大了,上马车总是费力些,陆珩横抱起她,轻柔地放在车厢里,亲了亲她的脸颊,笑得清润道:“吾妻婉婉甚美。”
而这一幕却被躲藏在这里好几日的女子看到。
相府内。
相晴晴怒而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肃王偷偷在庄子上养了怀孕的外室?”
“我还没入门,他竟然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日后我儿子怎么继承王位?”
侍女哭丧道:“那处宅院被严加看管,根本进不去。”
相晴晴胸口快速起伏,眉宇之间的阴郁怎么都挥散不去,思来想去道:“备车,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