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陆珩回光返照,那在他有限的生命中,她竟然对他这般恶劣,一切厌恶在死亡面前都可以原谅。
她赶忙又接了一句:“对不起,方才不是故意的。”
陆珩愣了一下,意欲轻笑一声,却还未笑出声,便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沈婉鸢的后背在一瞬间仿若被电击一般,她脑海中全是陆珩命不久矣,躺于棺椁中的样子。
她赶忙伸手探着他的鼻息,感受着微弱的气息后,手腕突然被陆珩紧紧抓住。
陆珩眼神已然空洞,脸上露出了一抹脆弱,声音虚弱道:“婉婉别走,留下来。”
又开始了。
沈婉鸢蹙着眉便要抽走手,她看到陆珩的脸颊似是有泪滴划过,空洞眼神淡淡地看着头顶的床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在他的眼前挥着手,难以置信道:“你的眼睛?!”
陆珩没有回应,只是沙哑地低喃道:“婉婉,我只剩下你了。”
这句话仿若一根小而锐利的刺,扎进了沈婉鸢冰冷的心尖,她心跳多一份,刺便扎得愈发深。
她张嘴欲说些什么,陆珩突然偏头在她面前又晕了过去。
“陆珩!陆珩!”
她轻拍着陆珩的脸颊,这个人却再也没有了反应。
他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就清醒了刹那,嘴角又开始吐血,殷弘的鲜血又污了他的脸庞。
沈婉鸢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正在流逝,而她只能祈求平玉能赶快归来。
倏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急促地呼喊声:“白公子,我们主子快死了,求您帮着看一看。”
武安冲进了小院,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公子哥。
武安快速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塞进陆珩的嘴中,一股浓厚的檀香味瞬间充斥着屋内。
看着陆珩惨白脸色,武安喃喃骂道:“这个狗皇帝,竟然只给王爷一半剂量的解药,刚才派人送过来另一半。”
沈婉鸢怔住了,原来陆珩身上的檀香味竟是解药的味道。
她原以为陆珩孤傲冷淡,他身上或浓或淡的檀香味也许是虔诚礼佛,原来竟是解药的味道。
先帝竟是半点颜面都没有留给陆珩。
陆珩相信人定胜天,先帝却没有给他半份颜面,这经久不散的檀香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一切如同因果,都是他的命中注定,让他认命。
沈婉鸢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份怜惜。
陆珩刚吞下解药,倏然喷射出一股血雾,脸色变得愈发铁青,沈婉鸢手指紧紧攥着床沿,心底满是焦虑:“你这可是解药?”
说完,沈婉鸢觉得她多此一举,明明她才是外人,武安是陆珩的心腹,怎会害他。
“不会的,这当然是解药,我的医术当然可以判断真假。”白衣公子突然出声说道。
“喂,这位姑娘,你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小生名唤白术,家住西南,家中有良田几亩,砖瓦房五间。”
白术捂着脸害羞道:“你若不在意,也可以唤我白郎。对了,敢问姑娘芳名。”
沈婉鸢看着面前油嘴滑舌的公子,有礼道:“沈婉鸢。”
白术还想与沈婉鸢攀谈一二,武安已经快疯了,“您赶快给我们爷看看。”
白术托着腮,比划道:“八百两白银?”
武安忍痛道:“成交!”
沈婉鸢赶忙给白术让出来床边的位置,她的手腕却被陆珩紧紧攥着无法离去。
白术失落道:“这个清丽脱俗的姑娘竟然被疯狗盯上了,可怜。”
“您!”武安又开始催。
“好好好好,知道了,催催催魂啊。”
白术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银针,扎进了陆珩手腕上的穴道,感到疼痛的陆珩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劲。
沈婉鸢趁机抽出手腕,红肿的肌肤分外显眼。
倏然,一个白瓷瓶被投进了她的怀中,她愣神地看着面前持针的白术。
“一天敷两次,两天便好。莫要谢我,下次请叫我白郎。”白术眼中满是狡黠。
沈婉鸢感谢道:“多谢,白郎中。”
“您快些吧。”武安看着白术又开始调戏,他都快疯了。
“好好好,知晓了。”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竟被白术搞得有些轻松。
白术手起刀落,陆珩身上的衣衫便成了布条,露出了他上半身早已渗血的绷带。
“一根重弩贯穿了肩胛骨,还在水里泡了几日,也没好好敷药。现在伤口溃败,需要把腐肉剔除,重新再养,记得每日换药。”
“啧啧啧,吐这么多血,幸好人没死。”
白术的医术很强,从针灸到刮骨的速度很快,陆珩的脸颊愈发惨白,沈婉鸢听着陆珩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她低下眼眸,转身离开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