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凛玉出去查看,沈婉鸢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侍女掀起厚重的灰兔毛银丝帘幕,她探着头向外看去。
陆珩身着暗红蟒纹亲王服,撑着一把油纸伞迎着漫天纷飞的雪花,缓缓向她走来。
两人的视线交织,沈婉鸢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却在陆珩即将要走到门口时,她却退回了屋内,稳稳地坐在圆桌前。
她看着陆珩在屏风后脱下狐裘大氅,掸去了一身寒意,心脏猛烈的敲打着胸膛,一双眼眸满是欢喜。
这几日,沈婉鸢闲来无事便在思索她究竟是不是心悦陆珩,从各种书籍的结论中,她思考出来千百种情况。
但今日听到他来了,见到他的刹那,所有的理论都灰飞烟灭,只有胸膛中跳动的心脏在告诉着她。
陆珩是她心之所系,她甚是欢喜。
陆珩看着沈婉鸢笑得如同冬日暖阳般明媚,身上被沾染了宫中的污浊似是一扫而光,淡淡道:“婉婉为何这般开心?”
“王爷今日来了,我心中自然欢喜。”
沈婉鸢脱口而出,耳尖却逐渐泛红,但一双眼眸仍是泛着星光满是欢喜地望着陆珩。
陆珩怔了一下,凤眸中溢满清润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手。
四个侍女应声而入,她们每人手上的托盘上都摆放着一个老樟木书箱。
“这是?”
陆珩淡淡说道:“送你的小礼物,孤觉得你应该喜欢。”
沈婉鸢满是疑惑走上前去,一股浓厚的樟木香伴着芸草香窜进她的鼻尖,箱子上贴的标签早已泛黄,上面的墨迹看着却像是前朝古物。
为了打开这珍贵的物件,她只得用锦帕垫着缓缓打开,看到里面书册的那一刻,她愣在了原地。
沈婉鸢只需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前朝苏相所著的临安十记,因存世量较少,文学造诣又是当世最高,典当行曾经拍卖出千金的价钱。
就连她的祖父也是在先帝醉酒后央求了许久,才得了其中的两本,之后也随着老爷子入了土,她也只见过封皮。
现在传说中一套书册竟然全都送给了她,她转头望着陆珩欲言又止。
陆珩道:“婉婉若是不要,孤再派人送回宫里。”
沈婉鸢话还未说出口,激动的泪水先飞了出来,噙着泪花说道:“不行不行,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珩招了招手:“莫要宝贝这堆废纸,先进膳。”
沈婉鸢轻柔地把书册放回原位,把书箱合上后,收回眼底的热切和欢喜,满心欢喜地坐在了陆珩的对面。
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欢喜和感激,看着陆珩端着一碗鸡丝粥的样子都比旁人要好看三分。
她笑眯眯地夹着一个千丝万缕酥放到陆珩的盘中,满是分享欲说道:“王爷莫要喝粥了,我觉得这个最好吃。”
沈婉鸢说完才发现,她竟然给陆珩分享他王府厨房的吃食,也许他早已吃过许多遍了。
她脸颊倏然泛红,眼中带着些许局促却难掩欢喜。
陆珩一向不爱甜食,但看着沈婉鸢期待的目光,只得细细品尝。
甜点入口酥脆,内里的馅料却有着一股淡淡的荷香味,的确是小姑娘们喜欢的味道。
陆珩不忍看她失落,笑着说道:“很好吃。”
沈婉鸢眼中的笑意更盛,她浅笑着说道:“荷花酥,桂花酥还有枣泥酥都很好吃,不过我觉得还是莲子糖最佳......”
话还未说完,一个精致的锦盒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疑惑道:“这是...?”
陆珩随口道:“这是忠勤伯府送来的一千两银票还有孤名下的一处绣坊,若是喜欢,便拿去玩玩。”
“婉婉,切莫把自己的钱投进去,钱不够派凛玉去账房要。”
等了许久,陆珩都没有听到身旁的回话,疑惑抬头,却看到沈婉鸢攥着契书楞在了原地,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轻笑道:“不喜欢吗?孤听闻你在家中执掌中馈,原以为你会喜欢。”
沈婉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铺子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就连契书上的金额都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她把锦盒又推到了陆珩的面前,摇了摇头:“这般好的铺子您不怕被我亏了吗?”
陆珩放下手中的玉著,漫不经心道:“无妨,出了事有孤给你兜着,怕甚?”
看着暖黄色的烛火照耀着宝瓶中的腊梅,陆珩身着一袭湖蓝色常服端坐,修长的手指又把锦盒放到了她的面前。
沈婉鸢楞在原地,眼眶却逐渐泛红酸涩,泪珠仿若断线的珠子滴落衣衫上。
父亲常年在外,母亲缠绵病榻多年,管理沈府繁多的事务已然使她疲惫。众人又嘲笑她出身自书香门第,却总是沾染了一身铜臭味。
但这就是现实,纵然喜欢风花雪月,但捡碎银才是生活。
所谓的清誉名节根本不会让他们吃饱饭,破败的沈府仅凭沈父的俸禄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全靠她撑着沈府门面,祖父去世后,便没有一个人成为她的后盾。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他端坐在暖黄色的灯盏下,宽厚的肩膀仿若撑起了她空洞了许久的心脏。
没有听到回应,陆珩抬起头,却看着沈婉鸢的泪眼婆娑,诧异道:“怎么哭了?”
沈婉鸢扬着泛红的眼眶,眉眼如星辰般闪烁,含着泪笑着说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