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头,眼眶泛着红,“王爷,可以一会儿配合我骗骗她吗?娘亲活不了多久了,且让她一路走得顺心些。”
沈婉鸢身体微微颤抖,她知晓陆珩是芝兰玉树的温润之人,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毕竟破败的门面要编一个安定的门头。
在她沉浸于担忧之中,陆珩宽厚的臂膀却揽起了她,不知他从何处取出翠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孤并不介意当婉婉的夫君,若是其他,那便需要再商量一下。”
陆珩浅笑着说。
沈婉鸢高高悬起的心脏已然回到了腹中,一双湿漉漉的杏眸满是感激地望着陆珩。
陆珩抬手掀起门帘,“念了这般久,还不快去看看吗?
沈婉鸢颔首,她已然顾不上礼仪姿态,拎着裙摆便下了马车。
沈婉鸢久久站定,看着传承百年杏林坊的牌匾,从抄家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月有余,这已然不是她手中十几两银子能够支付的起的地方
她转头便要寻陆珩,却没有想到他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突然转身使得她没有克制住脚步,下意识地跌进了陆珩的怀中。
若是外人看来,那便是积雪覆盖着挺拔的硕大松树下,清俊秀丽的夫人似是扑进了夫君的怀中。男子身形笔挺,大氅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子,低垂的眼眸中满是情意,女子的脸颊泛着红意。
厨娘小春儿就像往常一般去看望沈夫人,却在拐弯处看了这般景象。
小春儿仔细辨认女子便是沈婉鸢之后,她的眼睛猛然一亮,正欲跑去。
却在看到男子身边的侍卫时,身子隐隐颤抖,捂着嘴退回了角落。
--“你若是按我说的,带领他们离开沈府,这袋银子便是你的。”---
两个月前的月夜,便是那个侍卫与管家交谈。
第二天,管家便领着他们逼迫着向沈姑娘施压。
现在坏人竟然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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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带着他们走到了沈母的病房前,
“沈夫人刚喝了药,现下还是清醒的,你们推门进去便可。”
沈婉鸢颤抖的手指贴在门上,怎么都使不出力气,陆珩环臂护她在胸前,贴着她的手指,轻推房门。
“孤在门外等你。”
随着房门打开,浓重的药味扑进她的鼻腔中,房间很小,入目便看到了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沈母躺在病榻之上。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手指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沈母似是察觉到了人,微微抬眼,在看到眼前人时,挣扎着便要坐起来,眼眶的泪水猛然落下。
“婉鸢...”
“娘,是我来迟了,女儿不孝。”
沈婉鸢快走几步,搀扶着愈发瘦弱的沈母靠在软垫上,强撑着精神,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沈母含着泪,“你...咳...咳...”,不停的咳嗽打断了话语,帕子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母女的心。
沈婉鸢轻声说道:“娘,春天就快来了。过了春天,万物复苏,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沈母摇了摇头,虚弱地问道:“我知你一向聪颖,家中出事我且清楚着,你可还在教坊司?哪里可有人欺辱你?”
沈婉鸢听到此话,心头一紧,把方才快速思考的谎言,笑着说了出来:“好,都好。”
她晃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像宝贝一样展示给沈母看:“女儿被江南富商的公子赎了身,他不嫌我身份低微,将要娶我为妻,今日便是他陪我来。”
沈夫人欣喜的眼中却带着一抹忧虑:“可是品行端正之人?家在何方?家中几口人?”
沈夫人抚着沈婉鸢的头,担忧道:“鸢儿知书达理,掌家之后也知晓了识人之道。母亲还是担忧你所遇非人...”
说着说着,她哽咽地气喘道:“不过总比在教坊司好。”
沈婉鸢心中分外酸痛,她不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泪水,起身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对鸢儿甚好。”
“他携着风雪中给鸢儿带回了一捧腊梅,还帮着鸢儿作主向忠勤伯府要债,是个很好很好的公子。”
沈母惨白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今日他可来了?”
沈婉鸢掖着被角,哄小孩般轻柔说道:“他来了,鸢儿这就去唤。”
沈婉鸢关门而出,呼了一口气,愣神地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她凑到陆珩的耳边,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五品官员及其家眷才可参加宫宴,我娘应该没有见过您。”
陆珩轻笑颔首,抬手便推门而入。
“顾珩,见过沈夫人。”
陆珩浸淫官场十几载,言谈举止分外得体,对于沈母的问话也能应对自如。
问答之间给塑造了一个江南儒商嫡子的形象。
他深沉款款道:“我曾在翠微山与沈姑娘有够一面之缘,君子之道却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之后的事情,您便知晓了。”
他的话语之间满是欢愉和倾慕,看向沈婉鸢的目光也是举止恰当却又不失浓情蜜意。
沈母看着身姿挺拔的陆珩,虽然身上带着凌厉之感,但看着女儿能嫁良人,连连称赞道:“好,好,好...你们何时成婚?”
沈婉鸢的心瞬间被高高悬起,她伏在沈夫人的病榻前,小声说道:“春天来了,等娘好起来,我们就成婚。”
沈夫人摇了摇头,含着泪说道:“这个月成婚可好?也不用大操大办,给我敬一杯茶便好。”
她说完,温柔地抚摸着沈婉鸢的头顶,望向了陆珩:“顾公子,你说可好?”
“娘,顾公子还要去...”
“夫人所托,我这就安排。”
沈婉鸢怔了一下,丝毫不敢回头望着陆珩。
她原本想让母亲安心,却疏忽了身为母亲最为期待的,便是见证女儿幸福出嫁的美好时刻。
这是一个即将步入死亡的母亲压在心底最渴望的事情。
沈夫人似是感觉到了疲惫,虚弱地闭上了眼睛,“鸢儿,娘若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沈婉鸢看着沈夫人再次陷入了昏迷,脚步虚浮地随着陆珩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在杏林坊的拐角处,蹲了许久的厨娘小春儿牢牢记下了陆珩的样子,腿脚酸涩的站起身来。
“小春儿,为何不进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春儿噙着泪水快速转身,抓着苏云川的手臂,慌张说道:“苏公子,我方才看到姑娘被坏人带走了!您快去救救她!”
“就是那人的侍卫给了王伯一大笔钱,让他逼着姑娘放我们!”
“就是那辆车!”
小春儿连珠炮的声音使得苏云川愣住,他快步跑过去细细辨认,车上的徽章俨然便是肃王府。
背着母亲偷偷过来的苏云川楞在原地,他永远也忘不掉今日陆珩牵着沈婉鸢离去的背影。
望着马车的身影越来越小,他陷入了沉思,哑声问道:“走,去医馆问问他们说了什么,沈夫人在这里,她一定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