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样的想法不可否认,但他所希望的是凭借他自己的能为叫旁人刮目相看,却不是抢夺别人的功劳按在自己的头上。
锦玹绮沉默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这件事情非我一人之功,甚至我是出力最少的,若叫我一人冒领功劳,我……我良心难安。”
又是一阵让人煎熬的沉默之后,锦玹绮才听到师尊冷漠的声音:
“这是师令。”
简单四个字,代表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锦玹绮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带着两条蛇首先行离开。
听见锦玹绮拖着两条蛇首慢慢离开的声音,白渐月微微晃动着身影,还是慢慢扬起了头颅,露出血泪已经干枯的苍白面容,发丝在不满血污的面容上来回晃动,无端多出许多凄凉。
他站在血痕遍布的石块上,抬起覆盖白纱的双目,眺望着锦玹绮离开的方向。
分明什么也看不清,可透着迷蒙浑浊的血雾,却让他好像无比清楚的看到锦玹绮离开的身影,一道身影晃动成为数道身影,让他好像看到了许多故人离去的身影。
让他好像又回到了他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天。
那是很久以前,他前往金乌秘境的时候。
在漫天的血与火之中,他拼着双眼被灼烧,修为跌境的危险,终于将九首金乌完全的控制住,可是他杀不掉九首金乌,九首金乌也杀不了他,只能僵持。
然而当他与金乌都已经耗尽力气,奄奄一息,只看谁先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却有一把刀刺穿了金乌的心脉,挖走了金乌的内丹。
“哇,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运气真好,竟然恰好碰到了不能动弹的金乌呢。”
“那是我的——!”
“啊,啊,抱歉,白师兄,我没看到你,这是你布下的阵法么,那还给你,或者,师兄啊,我能用其他东西换么。”
“有什么好换的,同门之间,何必说这些。”
“就是,我说大家一道前来秘境历练,本就是各凭本事,难道来的是其他人夺走金乌内丹,你也敢说是你的么,不将你一块杀了,都算是顾念同门之情谊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难道真是这样吗?那为何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如此强烈。
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阻止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再不看他一眼,兴高采烈的提着金乌走出秘境,引起无数人的惊叹。
十六岁的天才少年,第一次进入天级秘境就杀死了九首金乌,那是何等的光辉荣耀!
可是,可是……是他啊。
白渐月感觉沉寂许久的心被火燃烧了一样,让他无比灼热,他的双眼又开始痛了,连带着心与头壳都跟着痛的晕眩。
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又回到了跪在大殿上的那一日,师尊高高在上,呵斥他一无是处,伤了眼睛,跌了境界,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结果却空手而返,而且还当做外人的面和同门争执起来,简直是丢尽了宗门师脉的脸面。
“不是……是,是小师弟抢夺了九首金乌。”
“还在狡辩!没本事就是没本事,竟然还污蔑同门,亏我对你期望如此之深,下面那些弟子们对你如此敬仰,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小师弟对你可是十分赞赏,你身为师兄,怎么能心思狭隘到嫉恨师弟的地步,不就是伤了眼睛,也值得斤斤计较么。”
“好了,金乌之事已经和你无关,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怎么,你竟然还想闹腾吗,去思过崖闭关静心吧,三个月内不许踏出一步,这也是为你好,渐月,你一向是宽宏大度之人,不要生出攀比之心,嫉恨之情,你好好想想吧,这也是为你好。”
为他好——
为他好,就是让他对同门所求无底线的谦让,就是让他对师尊命令无怨念的接受,就是让他对宗门安排无意义的听从吗。
他的努力,他的谦让,他的一切,原来只是成就别人的踏板吗?!
白渐月睁大双目,已经开始愈合的伤痕裂开,已经干枯的血泪又开始流淌。
他的手指深陷入石壁中,用力太深,已经浸血。
在混乱如风雨飘摇的脑海中,一道温和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在恨抢夺了你之功绩的同门,还是恨做出这种分配,无视你之辛劳的师尊呢。”
白渐月浑身一凉,立刻从混沌神思中抽神回来,下意识抬头找寻声音来源,便见师尊——他现在的师尊真慈道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正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神态。
白渐月别开脸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让眼前人看自己的表情。
但他不想开口说话,公冶慈却很有心情问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