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你放手啊”
“不要叫我阿若,从今天起,我是钮钴禄,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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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无缘无故抱着人家的腿,差点就又抓你进去了。”
彩心手勾着阿若的,生怕她想起那十两银子脑子一热又往回冲。她不是不心疼银子,但当时那种情况只要她有,多少银子都得花呀。
“行了行了,别念叨了,我不就一时急了吗。”阿若捂着胸口投降般求饶。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两文钱能逼死一条好汉,她也不过是个为银子奔波的小女子而已。
两人边说边往家去,还没走到春风里的巷口,便看到炮仗噼里啪啦地燃起来,阿若抹了把脸,还没从十两银子的打击中回神,“今天这里有人办喜事吗?”
“若姐回来了~”跑到胡同口的小男孩看到两人,忙朝里面招手,几个小鬼头涌了出来,“阿姐你总算回来了,有没有被杖打?有没有被夹手指?有没有被……”
争先恐后的几个小孩子团团围着阿若,两个小的争不过兄长阿姐,索性弓着身子钻进去扒拉着阿若的袍摆。
“去去去,谁会被打啊,你以为你阿姐是犯人啊。”一手一个抱起小的两只,往大院里走,阿若没好气地道,“这是什么鬼啊。”
大院门口一盆火烧得正旺。
“别说胡话,赶紧的,跨过火盆去去晦气。”同一个大院的宋大娘过来拉着她,指着放在院子门口的火盆,还顺便把她手中的两个小孩塞给了一边身材圆润的妇人,“我给你备好了柚子叶,等下用这个煲水洗洗霉运。”
柚子叶?阿若哭笑不得地看着门槛燃得正旺的火盆,抬头是春风里几个相熟的邻居殷切的笑容,有点莫名的感动。
“不用这么迷信吧,我不就住了趟高价客栈。”说起那十两,阿若就眉头紧皱,心痛得不得了,白干两个多月了!
“你这孩子,这进了官牢是多大的事啊,好不容易顺利出来当然要慎重去去秽气。”宋大娘忍不住敲了记她额头。
“疼啊,大娘。”阿若可怜兮兮地摸了摸额头。她本人是不太信这些,而且,大娘不是大夫吗?这女大夫怎么一点都不温柔啊。
“你们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啊,我们给你做了好吃的,去去霉运。”早早过来帮忙的梁淑娴扶着肚子站桌子边,朝她们招手。
“就是,快来,菜都要凉了。”一身道袍的中年男子老蔡跟阿若住同一个院子,两家恰好对门。他在京中经营着一家棺材店,顺便接点丧葬业务,此刻正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
“大娘,这一顿不用我付银子的吧?”阿若吞了吞口水,一天一夜没吃喝,她还真的是饿了。
“说什么傻话,是我们请客的。”住在巷口的林小娘料理着几个小孩,接口道。春风里谁不知道这两个丫头缺钱,大伙儿也是找由头凑一起吃个饭,没真的让她们请客。
“被感动到了,我爱你们~”阿若一把抱着宋大娘,蹭了蹭。
“又瞎说什么,小女儿家的那种字眼怎么就随便说呢,赶紧进来吃饭。”宋大娘嫌弃地拍拍她的头,敦促着她跨过火盆走进院子。
众人好不容易把几个小鬼赶到一边小桌,围着桌子说说笑笑。
“诶,不是我说,阿若你什么时候招惹了那位煞神啊?”老蔡喝口茶,好奇地问。
“谁?老蔡你认识?”彩心啃着鸡腿问。
“就是戏子张说段子里的那个人物啊。”老蔡提到另一个还在茶馆坚持说戏的邻居,“对了,别忘了给他留个菜。”
“对啊对啊,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恐怖。”林小娘夹了几块鸡肉给几个小鬼,又拿了碗给戏子张留菜,随口说道。
“你若是惹上了他,我都要把店里的镇店之宝给你准备准备了。”老蔡一脸慷慨地摆摆手。
“谢谢,那个留着等我百年归老再说。”阿若想也不想地预约。老蔡棺材店的棺木质量还不错,反正她百无禁忌,送上门的不用客气。
“哎,你这丫头……”老蔡气结,想想自家那副上好的柳木棺,换了语气,“那只是打算,你这不没事吗?怎样,那人是不是很恐怖啊?”
“谁?苏子锐吗?我只知道他是刑部侍郎,传言办案很厉害,而且好像也很受重用。刚刚从湖广办了件通敌的大差事,破格升职。但就我看来,他就是个没品的疯子。”阿若想了想,捡昨晚老人家说的话还记得的部分说了一下。
“哎呀,谁跟你说这些,我们听的可多了。这个苏大人,是个铁石心肠的狠角色。”老蔡捏捏小山羊胡,一脸高深。
“对对对,大家都说他有三头六臂,孔武有力,是从战场下来的。” 林小娘道。
“娘,三头六臂是什么样的?”不甘寂寞的小子一头扎进大人之间。
“小子自个玩去,没看到娘跟大伙说正事吗?”林小娘一掌把儿子扇回小桌那边。
“哪有那么恐怖,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挺温文的。”就连她也不得不说,这位仁兄长了一张好脸,俊而不艳,而且表面文质彬彬,只要不看眼神,称得上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了。偏生长了一双冰渣子般的眼,白瞎了那长相。
“他可不是什么柔弱少年。我可是听说,这个苏子锐可是十三便上了西北的战场,在西北可是干过大事儿,杀人如麻呢。”老蔡啃着猪蹄,含糊不清地道。
干过大事?有她大吗?她还当过山贼呢。阿若不以为然地撇撇唇,“拜托,这种靠爹的小子就是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个后勤,哪有人敢让他真的去杀敌啊。”
苏子锐的父亲苏清,官至光禄大夫,估计很快要拜相了,还是当今天子亲手提拔的近臣,连她都有听闻过,反正就是个有后台的,这也就不奇怪苏子锐年纪轻轻就有这个品级。
“不是啊,我还听说,两年前江南赫赫有名的海寇被剿灭,就是他带人干的。据说那海寇穷凶极恶,专挑江南富人来劫,还特别喜欢把人满门灭口,搞得当地富商人心惶惶。当时的江南官员负责驱逐,竟落得被人灭口,震惊朝野。皇上大怒之下,负责几个官员命案的苏大人自请剿匪,那可是轰轰烈烈啊。”林小娘每天在菜市场得到的小道消息有时候比戏子张的段子还多。
扯淡,以为她没去过江南吗?那些富商也不好惹,她就认识一个很不好惹的女人……比起那个人,苏子锐只能算是不太好惹罢了。
“怎的?用他的美色俘虏了海寇?”阿若奋力跟鸡翅斗争,一边分心听戏。
“哎呀,别打乱。虽然那时年纪尚轻,但是他还是带着江南的海兵灭了福州一带的海寇,而且因为那些贼人杀了好多良民,这苏大人一怒之下挥舞长刀,带人屠了整个山头,还扒了人皮示众。据说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啊,老百姓送他个外号,现世阎罗!”
喔……阿若眨眨圆眸,鸡肉塞满嘴笑不出声,这传言到底偏到哪里去了?
苏子锐就是眼神凌厉了点,可是……现世阎罗,噗哈哈哈哈——
“阿若,你个小混蛋,喷到我啦——”
“你们说的都是近的了,我可是听说啊,这个现世阎罗好几年前就已经率兵屠了一个山头的山匪,那才是狠啊……”老蔡吃得胡须上都是油光,饮了一口酒水道,“这事当年被他爹使了手段压下来了,估计就是怕他名声太狠不能顺利回朝为官。”
阿若和彩心正跟林小娘忙着擦衣服上沾到的饭粒,都没听清他的话。宋大娘不悦地瞪了老蔡一眼,“孩子们都在呢,别说这些吓人的话。”
“可不是,上回戏子张跟他们说了西门吹风血洗昆仑的复仇故事,我那两个小的回去做了几晚噩梦呢。”林小娘听到这句,埋怨地瞥了一眼那边吃得火热的小子们。她也很无奈,这种江湖野事一听就是编的,偏偏戏子张说得生动,再离谱的故事都像是真的发生过般。
“不说了不说了,宋大娘,再来几杯,话说你这药酒酿得不错啊……”老蔡抹过嘴边的酒迹,打了个嗝。
宋大娘一看,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后脑一记,“你个傻缺,这是女子补身喝的黄米红枣酿!”
也不想想,她是女科大夫!
林小娘等几个噗嗤一下笑了,老蔡诶了一声哭笑不得。
小小的院落里,槐花树下,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得如同过节般。阿若喝了杯酒,脸色越发红润,看着那些已经熟悉起来的面孔,无声地笑了。
瑶台银阙云霞萦,合家欢乐笑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