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朵一整个无语。
打死也想不到,在大家都等着他演奏的时候,这男人脑袋里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大家都在看着他们,程寅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也保不齐不被谁听去,她愣了愣,脸“唰”得就红了。
其实万朵的担心多余,大家见两人凑一起压低声音,只当程寅有什么重要事不方便公开说,完全没想到程大老板是在调戏自己的小娇妻。
程寅见万朵脸红,知道把小姑娘逗害羞了,又有点后悔,怕自己老婆的娇美模样被别人看去。
刚刚她信誓旦旦说还他一个强人所难时,脸上闪过的调皮之色全被他看在眼底。猜她心里准是想着先让他救急,之后再赖皮,反正他拿她也没办法。
程寅本来不想帮忙,丢人又怎么样,剧团就这个水平。
他这些日子在剧团也不是白混的,知道不仅演员,其它方面也同样断层严重。和高团长喝茶时,明里暗里提醒过她有关青年员工的培养,但高团长似乎并没有太上心。
丢了人,才能让剧团才真正认识到问题。
不过既然万朵开口了,就帮一次忙吧。他看了万朵一眼,发现她呆怔着,似乎还在思索那句话。
“还是等演出完再还吧。”
他揉了揉她脑袋,顺手把她带到一旁。
万朵此刻脸红到了耳朵尖,低着头不敢看人。
下一刻,剧场里笛音响起。
时而悠扬如山岚,时而低婉如流水,时而急切时而和缓,仿如晨起置于群山之中,雾气环绕,鸟语声声,花香幽幽。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下意识放轻呼吸,怕惊扰了笛音。
一曲终了,程寅放下笛子。
众人还在回味之中,真是余音绕梁,久久不断。
忽然,有人鼓起了掌,起初一两声,接着连成一片,变得热烈。
田玉最使劲儿,巴掌红没红不知道,反正脸是红了,兴奋地好像比赛得了冠军似的。
站田玉旁边的彭同风恰恰相反,面灰如土,难看极了。
他站最前面,又就属他没鼓掌,极期显眼,程寅目光扫过去,对视两秒,淡然地瞥开视线。
彭同风怔忪两秒,抬起手,一下一下鼓掌。
高团长也很激动,走上前问:“能把这首曲子吹得这么好听的,当今世界不超过三个,请问程总师承哪位大师?”
程寅说:“小时候受过房铭川老师点拨。”
几个领导神情一凛,肃然起敬。
房铭川是竹笛大师,因常住北城被称为北笛,对昆曲的传承乃至曲艺界的发展都有着重要影响。正是他们那一辈人的坚持和付出,才有了昆曲今天的成绩。
遗憾的是,房老师在六年前去逝,收过的唯一徒弟也在□□期间自杀。
“没听说房老师后来再收过徒弟啊?”有人问。
“房老师后来身体不好,我也只是在出国前学过几年,不算正式弟子。”
高锦华看着程寅,高兴又感慨,“怪不得,怪不得……”
她虽没说后面的话,但大家都明白,是说怪不得程寅吹得这么好。
“那程总能代替陈老师吗?”高团长问。
程寅一笑,淡声说:“房老师生前常说我和师兄比差得太远,恐辱师门,我只在今晚帮贵团一次。”
程寅水平这么高又赋闲在家,陈老师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高团长本想让程寅代陈老师一段时间。
话没说完就被程寅不着痕迹拒绝,惊叹这个男人的敏锐与睿智,但也无所谓,笑着说以后再说。
她看了看杵在旁边的万朵,心想只要团里有这么个小福星在,程寅既能帮一次,也能帮两次。
后面的事,毫无悬念。压轴的《长生殿》由程寅负责伴奏。只是程寅不认识工尺谱,高团长安排人帮忙翻成简谱。
之后程寅把笛子还给彭同风,赞笛子音色不错,只是他用不惯别人的竹笛,正式演出还是用自己的顺手。
万朵今晚是给师姐傍戏,演一个小丫鬟,任务不重。本来自告奋勇去译谱,被程寅安排回家取笛子。
至于程寅自己,他要利用演出前的两个小时,尽快熟悉谱子。
剧院门口,程寅陪她等出租,再一次叮嘱她别拿错了笛子。
六点半,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大厦的玻璃幕反射着夕阳余晖,交错辉映,形成一个璀璨而绚丽的傍晚。
这么漂亮的晚霞,不少路人在举着手机拍照。
万朵也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高大的男人笔挺的站在人行道花坛旁边,周身落在霞色里,如梦似幻。
二环路车流缓慢,程寅再一次抬头,往来车方向眺望。
万朵走到他身边,趁机端详眼前这张俊脸。
眉舒目朗,隽逸非凡。
好好看!
“看什么呢?”注意到她视线,他笑问。
万朵当然不会承认在看他,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拿简谱出来?”
“你这么聪明,猜不到?”
“你是怕彭师兄难堪?”
“师兄师兄,叫的还挺亲热。”程寅皱眉,明显不爽。
不过他没正面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同一曲谱,孰好孰坏一听便知。当着那么多同事和团领导的面,彭师兄下不来台不说,恐怕以后在剧团都抬不起头。
当时大家都想听程寅吹笛子,没人顾及彭师兄感觉,只有他想到了。他那么做,既给了彭同风教训,也给了彭同风面子。
万朵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只是皮囊好看。
心地也善良。
程寅不知万朵所想,望了一眼远处,没见车来,又说:“以后在我面前,你只准连名带姓叫他,不然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万朵就笑,眉眼弯弯的。
“笑什么?”他板着脸,下颌线条收紧,轮廓硬朗,比刚刚更迷人。
“好吧,”她俏皮说:“就当还你了。”
程寅一怔,意识到这句指的什么,立刻斩钉截铁拒绝,“不行,这个不算。”
“算。”
“不算!”
“算!”万朵力争。
他眯起眼睛,威胁:“演出还没开始,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摞挑子?”
“……好吧,”万朵负气,“不算就不算。”不就还他一次强人所难,有的是机会。
这时车来了,他一手揽着她后背,另一手扬起朝司机示意。
再一次被他圈住,像落入一个由他构建的温柔城堡,万朵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垫起脚。
清浅的吻落在他侧脸。
夕阳落在他眼中。
程寅一怔,看着她愣了三秒。
万朵脸上飞霞,笑着往出租车跑去。
程寅在后面喊。
“这个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