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疑问以后,我便想起兄长坠崖不久后,有位自汉阳而来的官员找到我,直言我兄长是做了坏事,畏罪自尽,自己跳下悬崖而亡。但当时我不相信兄长会抛下英儿,也的确亲眼见到兄长是意外跌落,更亲眼见到兄长死死抓着绳索拼命向我求救的模样,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一直在对我说救救他。如果不是绳索被岩石磨破,我马上就能抓住他的手了。我将之说与那位汉阳官员,他也不知是否相信,总之不过几日便离开了。”
“当时我对‘这是一场意外’的结论深信不疑,然而之后英儿的话让我明白或许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既然兄长有了能够治好英儿的药,甚至已经用那药治好了英儿,为何还要冒险去山上寻那味老药?不惜攀下悬崖也要取到,这不是很令人费解吗?我开始重新思索汉阳官员的话,难道兄长的确如他所说,是畏罪自尽,故意跳崖?于是我将兄长留下来的遗物悉数再次整理一遍,试图寻找兄长是否留下了什么谜底。但我还是想错了,兄长留下来的东西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所谓的答案,他最后一次喂给英儿的那副药也没有任何提及。”
宋景熙反复捏握着陶土茶杯的外胚,一口没喝,显然洪医官讲述的故事已经将他完全吸引进去了,他拧着眉道:“说句冒昧的话,洪御医他...的确有很大嫌疑,既然您当年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为何又不再去找到那位官员说明此事呢?也许那时事情便能解决了。”
洪英冷冷地道:“宋公子,那谁来保护我们的安危呢。”
宋景熙一愣。
“英儿。”洪医官道:“茶凉了,你再去热一热吧。”
宋景熙感觉指尖茶杯的温度还尚在,洪英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收走,离开了内堂。
洪医官叹息道:“我自怀疑兄长死因并不简单之后,也有想过去找汉阳的那位官员。某一日我生起这样的心思后便收拾家当,打算趁着夜色赶赴汉阳,临出发前,却怎样都找不到英儿,直到三日后才在山中一处洞穴里找到英儿。英儿说,她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和乡人找到她时,山洞附近甚至有野狼伏守。乡人认为英儿是自己走丢,被野狼叼到巢穴了,所幸没被吃掉。但我却明白,这是警告。”
“我终于明白,也许是兄长为了英儿而不得不做了一些事情,而又为了保护英儿而选择带着那伙人的秘密而死。如果他不死,那些人就不会放心。我想兄长并非是真的意外而亡,而是故意选择了那样的死法,并且不得不让我目睹,以打消我和世人对他的死的怀疑......”
说到这,洪医官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喃喃道:“...为何到了那个地步,还能演得如此精湛呢,可是你害怕的表情不似作假啊......”
洪医官捂着额头,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眼睛,长吁一口气,定了好一会才继续道:“那些人,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杀掉我和英儿,恐怕也只是担心引火上身,只是杀掉我兄长就如此费尽周章地不让人怀疑,若是将我和英儿也处理掉,只会更加惹人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敢下手,所以只是警告我。继续调查真相只会将我和英儿置于死地,兄长为了英儿失去了性命,我也无法违背兄长的意愿让英儿背负着危险生活下去。所以我选择放弃真相。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我本以为我也会带着秘密葬在土里,然而现在......”洪医官扫视一眼坐在面前的三人,道:“李大人却找到了我,虽然不是当年那位汉阳的官员,却胜似。既然能保障我和英儿、丹儿的安全,那我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想废世子案的凶手也正是迫害了兄长的人,此案若能结果,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件坏事,我自然愿意配合各位对废世子案的调查。”
宋景熙看向李珘,李珘难得严肃着脸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我们是站在一起的原因。既然存善堂答应了曳扇台的请求,愿意闭馆并成为曳扇台的据点,那么曳扇台也应该付出点行动,为保证存善堂的安全,存善堂外可是有很多密使驻守的,一只鸟都飞进来......”
正在此时,内堂门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不多时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了,是洪英打开的。随之跳进来的是一只毛色灰白的鸽子,腿上还绑着布条。
这是一只信鸽,方才的响声就是它用喙撞击木头发出的。
李珘赶紧上前将鸽子抓到手里,解下鸽腿上的布条,打开只看了一眼,表情便瞬间耷拉了下来,面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韩时元问道:“谁发来的?”
李珘道:“......台里的。哎哟,有得忙了。你,还有景熙,我们得回一趟曳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