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宁身躯微微一震,她有怀疑过是苏润之逼迫苏琬,也不耻地怀疑过两人当真有畸恋。可她却没想过竟是苏玥从旁引诱!
“我曾幻想过苏玥回来后我们可以一同去游玩,或是一同绣花,一同作画,听闻苏玥擅舞,我还为她谱了一首曲子。”
悔意、痛意、恨意一同侵袭着苏琬,她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秦昭宁下意识想为她顺气,可她刚伸出手,苏琬却伸出手将她推开,待反应过来,苏琬嘴角才勉强扯出一丝艰难的苦笑,“对不住姜大人,但我只想和姜大人说说话,姜大人还是莫要碰我为好。”
秦昭宁才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子装扮,而苏琬亦是真的怕极了男子,才会对她如此抗拒。
身份不便,秦昭宁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对不住,苏姑娘,是我唐突,那我坐在旁侧,若是不便,苏姑娘也可唤人来伺候。”
苏琬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说了声“好”,她想继续说,可许是思及难堪过往,面上又露出几分痛楚。
秦昭宁觉得自己心也被揪着疼,便道:“若是苏姑娘不想说,便不说了。左右如今案子我们也知晓了真相。”
苏琬却开口打断,“不,你们知道的只是全貌中的一角,但我却想让这两个龌龊之人罪行大白于天下!”
秦昭宁面色一凛,端坐在旁细听。
“其实苏玥并不是年初回的府里,早在去岁冬月时就已回来了,只是那时父亲并不在府上,阖府上下皆由母亲做主,母亲说她德行不端,也不让我同她接触,便请了嬷嬷来教导两个月,直到年初时父亲回府,才将她放出院子。”
“我头一回见她,她就对我十分亲善,还赠予我许多她在青州时做的小物件,慢慢的我越来越喜欢找她玩,母亲见她行为也端庄许多,便默许了我们来往。”
“起初我们都是在园中赏玩,后来她主动到我院子寻我,还会带一些吃食点心。后来有一日,她来院中找我,聊了半日,她说她屋里头有她从青州带回来的茶叶,问我愿不愿意去品尝。我自是愿意的,这是她第一次邀我去她院子……”
苏琬别开脸,两行苦泪划过面庞,她低低抽了两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秦昭宁为她斟满方才莫氏留下的参茶。
苏琬看着案桌上的参茶,苦涩道:“那日也是如此,我去了她房中,她为我斟了一盏茶。我欣喜地抿了几口,却没觉得那茶有什么特别的。她问我如何,我说我品不出来。她娇笑着说,那不如再多喝几口。我便听她的多喝了几口,谁知……”
“谁知喝到一半时,我顿觉全身软绵,周身还滚烫起来。就好似有一团烈火从我体内灼出,要将我身躯穿透,还像是全身爬满了蚁虫,密密麻麻,酥痒难耐。可我全身无力,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却是清醒的……我从未有过如此感觉,霎时恐慌无措,我趴在桌案上质问她怎么回事。那分明是我说话的声音,可开了口我却觉得好陌生,这么粘腻的声音,怎会是从我口中吐出的?我更恐慌了,我求她去帮我找大夫,她却站着,狞笑着,睥睨着我。”
“她说。”苏琬痛苦呜咽出声,“她说,大夫救不了你,只有男人能救你。我哪会不明白这是何意?我还没说话,便眼睁睁地看着苏润之从她的帘幕后走出,我清醒地看着他那双肮脏不堪放到我腰上,清醒地看着他那双被欲望冲红的双眼像看猎物一样盯着我。我唤他兄长,我说兄长,我是琬儿,是你的妹妹,企图唤醒他。可是姜大人,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我要的就是苏琬。我的身体好似被利刃贯穿了一般,却毫无反抗之力,苏玥就站在一旁娇笑,她说,‘我在泥潭,凭什么你可以在云端?你看,我们这样才是真正的姐妹’。可是姜大人,我又做错了什么?让她去青州的,难道是我吗?”
苏琬语气中尽是酸楚、苦涩、困惑、质疑。
“苏姑娘,你什么都没做错!”秦昭宁急忙说道,一晃神不小心撇倒桌案上的茶水,但两人都没有在意。
苏琬哭着摇了摇头,“是啊,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把此事告知母亲,母亲也是这般说。她搂着我哭了好几夜,我欲寻死,母亲搂着我说‘莫要为了畜牲断了性命’。可是父亲回来时,母亲却不敢把这二人的龌龊之事告知父亲,为什么呢?姜大人,你说为什么呢?”
秦昭宁神色哀戚,一时无言,她猜到为什么,但由她说出口,对苏琬太残忍了。
“因为母亲知道父亲看重什么。出了这事,父亲要处罚的绝不会是苏润之,而是我和苏玥。所以我连这些话都没同母亲说,因为我知道她别无办法,我何必要让她为难?可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凭什么要让他们快活呢,我也想好如何报复了。”
秦昭宁心头一紧。
“姜大人是不是以为我做了什么?没有呢,我还没准备好,月事却不来了,母亲带我出去看大夫。我竟然有孕了……”她抬起头,倔强地不想让眼泪流下,“母亲让我服下一包药,我服下后忐忑躺在床上,我没有经历过呀,我好害怕,我还在想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身体却突然像被撕开一样,好像有一只大手伸进我身体里,把我的五脏六腑用力的往身外拉扯。我痛苦地喊着母亲救我,母亲却只能坐在一旁抱着我,流着泪对我说,‘我的儿,你忍忍’……”
“她怕被人听见,让我咬着她的肩膀,可我没有。母亲又有什么错呢?我忍,忍到最后,母亲让我蹲在桶边,‘咚’的一声,一团血肉坠到桶里,那团模糊不是很大,母亲不让我看,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儿了……”
虽是仰着脸,也抑制不住她宣泄而出的泪水。
“所以你去立的无字牌和放的花灯,当真是给那个孩儿的。”秦昭宁心下一片凄然。
“是。母亲说她自会为我安排妥当,可我却觉得,无论如何,错的也不是他呀,我并非挂心他,我只是觉得,他也是无辜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轮回的机会却被我生生断了。这是我的罪孽,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不再出门,谁都不见,这几个月以来,只有嫂嫂和母亲常来陪我,但我愈发觉得再活下去也没意思,可我又觉得,我若是死了,多对不起母亲呀。”
苏琬侧身,泪眼婆娑地望着秦昭宁,“姜大人,你说,我应当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