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半梦追着那人一路向着山里去。
她来山庄得仓促,也不曾观察过附近地形,如今越追越感到心惊。从山庄里出来,到山谷深处,居然还有一条有人长年累月走出来的小路!
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要放在山深处?
那穿着长裙的人好像很熟悉这里,行走间毫不犹豫,即使衣着繁琐也迅疾如风。刀半梦追着他一路到了山谷里,远远的,看到谷地有一片矮矮的建筑。
那人身影一闪,不知去了哪里,不见了。
刀半梦小心地靠近那里。
“真是倒霉,被师父派来干这种苦差事,一点本事都学不到,还白白浪费时间。”一个穿着弟子服的男人抱怨道,“都是群女人,能惹出什么事?”
“别说这些了,总比住在山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强。”另一人说,“我可听说了,二十年前杀人的那个鬼影又出现了,现在山庄里可乱,连庄主都死了!哪比得上咱们这,又清净,又自在,还有这么多女人消遣?”
“这倒是。”一开始说话那人哼道,“说起来前日新来了个,身段真是不错,就是性子忒烈,还得好好磨磨。”
“瞧你,哪个新来的没被你磋磨?”另一人笑道,“说起来她被你关了也有两天了,你不去瞧瞧?”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别再死了。”那人混不在意,“那就没乐子玩了,还是得去看看。”
两人交谈间完全没把山谷中的女人当人。刀半梦听得心头火起,自己还没意识到刀就出了鞘。她猫似的一跃而下,一刀抹了其中一个的脖子,鲜血四溅,泼了她半张脸。她随手一抹,刀架到另外那个颈间,语气阴森。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人已经吓傻了,下意识磕磕绊绊回答,“这里……这是月谷。”
刀半梦挑眉,黑白纹路被血染红,越发显得狰狞,“那些又是什么人?”
“那……那些是被改过脸的女人。”那人牙齿打颤,战战兢兢道,“少爷不喜她们,但又不能让她们出去,所以……所以就都把她们带到这里来。”
“那她们在这里做什么?”
刀半梦稍微抬了下头。不远处的建筑,不,可能说是草棚更加合适,一看就丝毫没有保暖和舒适性,住在里面完全就是折磨。墙是土夯的,就她所见就有几面垮塌,屋顶上都是稻草,只有薄薄一层,一旦下雨屋中必定漏水不止。
她看得心中难受,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女子出来,穿着薄薄一件麻衣,几乎成了半透明,肩上扛着什么,表情很是麻木。
那人嗫嚅着,好半晌才吭哧吭哧憋出几个字,“……挖矿。”
“什么?”刀半梦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挖矿?”
那人好像现在才拾回自己作为人的礼义廉耻似的,脸庞涨红,“破红山庄会往外卖些奇术驱动的小玩意什么的,都要用银驱动……恰巧这里有条银矿……”
刀半梦这下明白了为何这里如此隐秘。
银受朝廷管控,私下里盗挖银矿罪名等同叛国,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可不得藏着掖着。她又往山谷中看了一眼,接着问道,“可一条矿脉出产的银量应当也不少,为何山庄每年售出的奇器却只有那么一点?”
要不是因为这个,谁都没怀疑过他们银的来源。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这个……我也不知道……”
刀半梦没了耐心,越看越觉得他面目可憎,当即一刀结果了事。她草草处理了两具尸体,避开他人耳目,向更深处去。
那个红衣人既然引她来了此处,必然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想让她看到什么,目的又是为何?
谷中活动的女子不算多。
想来也是,若是大批量的掳来女子,必定也会吸引他人注意,还是“少量多次”更为保险。她们都像之前看到的那个一样,穿着薄薄的白麻衣,躯体若隐若现。刀半梦见到此种情形只觉得难过。她绕到草棚后面,注意到中心有座引人注目的二层楼。
那居然是个木制的房子。
虽然木头房子也算不得什么好居所,但在这里已经算的上顶好了。她左右看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
楼下有人看守,只是松懈得和没有一样。刀半梦很一视同仁地把这人一并抹了脖子,拖到角落里一扔,顺着楼梯上楼。
楼上有些……不大能入耳的声音。
“你倒是知情知趣,比你的姐妹们懂事得多。”有个男音道,“让爷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想些办法让你出去。”
“那奴家就先谢过爷。”女声柔媚道,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动静。
刀半梦皱紧了眉头。
倒不是什么扰人好事之类无谓的担心……而是她怕自己上了楼看到些画面会给自己留下阴影。
还在天人交战,忽听楼上有人短促地叫了一声。
很快、很短,不像是人在欢愉时的动静,后面紧跟着些不太妙的咕咕声……倒是与她抹了人脖子后听到的响动有点像。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二楼床上有人。
这她倒是不意外,但意外的是床边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这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同样是一身麻衣,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呆滞,脸颊上溅了些血。床上那男人还没死彻底,身体仍在抽搐,喉头插着块碎瓷片。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没穿衣服,坐在旁边,警醒地抬头看她。
“你是什么人?”她手臂微微颤抖,“山庄中的人吗?此事皆由我一手完成,和燕子姐姐毫无干系……”
“不是。”刀半梦用两个字铿锵有力地回答了她,“你杀的这人是谁?”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她。
半晌她似乎是信了,缓缓说道,“是管着山谷的人。”
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没有衣物,爬起来握着床边女人的手,低声说,“我叫香月,来此地已有月余,这帮披着人皮的畜生丝毫不把我们当做人,想打便打,想玩就玩,燕子姐姐就是这么疯掉的……我此前也听闻有人反抗过,但就算杀了这个也还会有新人来,想跑的也跑不出这深山,渐渐的大家也就都认了命……可我终究还是想试试……”
她哽咽道,“还请大侠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帮帮我们这些人……”
还不等刀半梦回答,她旁边那女子忽然抬起手来,揩掉她的眼泪,呆呆道,“小月,别哭……”
香月慌忙在肩上蹭了一下,紧紧攥住她,“没事的,燕子姐姐,我没哭,我好着呢。”
燕子的眼珠慢慢向下移动,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好像在确认,见她脸上没有水迹才缓慢点了下头,乖乖地,不说话了。
刀半梦心间酸楚,急忙换了个话题,“你可知这山谷中有几人把守?一共有多少女子在此处?”
“有多少姐妹我不清楚,但想来不少于五十。”香月思索道,“看守的人不多,主路上有两人,主管一人,还有两个副手,两个换班的。现在日头正好,那些人约莫都聚在一块打牌喝酒,姐妹们应当都在矿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