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骤然反应过来,浑身一抖,腾一下跳上她的肩膀,震惊且茫然地环顾四周,“等等,这里是哪?!”
这不是她们走过的任何一条路,也没有猎户经过留下的标记,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的地方。头顶上树杈遮天蔽日,鸟叫声幽远空灵,没有流水声,只有风掠过树梢,哗啦啦像是又下雨了。
“我们迷路了。”君无岐镇定且从容地指出,“无事,且等我算上一算。”
她弯腰,摸索着从地上揪起几根草叶,还特地选的直的,不直不要。
“你要卜筮吗?”召南看她把草叶分开,夹在指缝中,探头问道,“先是法阵,后是祝由,现在又来卜筮,你学得挺杂呀。”
“唉,这年头想顺顺当当地活下去就得多几门技术。”君无岐悠然道,“不然连迷路了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口中念念有词一番,什么“演卦、变爻、变卦”之类召南听不懂的词,过了好一会后就见她放下手,笃定道,“往东南方向走。”
召南慢慢说道,“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东南是哪边?”
一人一猫同时陷入沉默。
这可真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半晌,君无岐若无其事道,“要不我再算算哪里有水源?”
召南有气无力道,“那能顺便算算有多远吗……”
“别慌。”君无岐又捏起那几根草叶,“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必不可能……”
“大仙!”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一人一猫同时一愣,猫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咦,黄豆?”
“是我,大仙和猫仙!”小小的黄鼬精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朝她们使劲挥爪,“你们是迷路了吗,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召南冷哼,“你先说,这次又是什么事?”
“哎呀,猫仙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真的是好心来带你们出去的。”黄豆黑黝黝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当然,要是二位能帮帮我就更好了……”
“我猜,是不是和你的孩子有关?”君无岐朝着它这个方向,虽然看不到眼睛,它却恍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不严厉,但很有分量。
黄豆搓搓前爪,“大仙不愧是大仙,真是料事如神!是这样,我的孩子们也到修炼的年纪了,但我只是个半吊子,连变人都只会变个一眼看穿的小老头,就想能不能请您给……”
“不行!绝对不行!”君无岐还没说话,召南先炸了毛,高高拱起脊背怒视着黄豆,缩成细线的瞳孔中闪着凶光,“我看你就是找死,我还在这呢就想给她塞别的小精怪,我可还没死呢!”
君无岐,“等等,召南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难道你心动了吗!见异思迁的大骗子!”召南刷一下扭头看她,猫脸上瞬间就换了个表情,堪称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我陪了你这么多年,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现在来了个新人你就想着留下了,好啊,我就知道你只是图我的身子……”
君无岐,“好像不对吧……”怎么越说越奇怪,还演上了。
“你要那几个小鼬,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召南昂首挺胸,大声咆哮,“我是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混蛋的!”
黄豆已经听傻了。
君无岐扶额,“召南,你冷静点,黄豆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召南气势汹汹地瞪着黄豆,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来,闪着寒光,“你说!”
“我……我只是想向大仙求个入门修炼的法诀……”黄豆哆哆嗦嗦道,“猫仙明鉴,我绝对没有要给大仙塞小鼬的意思啊!”
“你最好没有。”召南眯着眼睛扫它,“要是让我发现……”
黄豆差点哭了,“不是,猫仙,我真的没那个意思!这些孩子都是我自己生养带大的,怎么可能随便送出去!”
召南打赢了场胜仗似的趾高气扬,“哼,谅你也不敢……嗯?你生养的?”
它那对猫眼一下瞪得溜圆,“你是个母鼬?”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公的呀。”黄豆也懵了,尾巴不安地在背后甩来甩去,“难道人类世界里公的也能生崽?”
“不不不,那你为什么要变成个老头?”召南混乱了,“老头不是公的吗?难道还有母老头?”
“好了好了。”君无岐笑着把它摘下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黄豆应当只是见到什么样的人,就照着那个样子变了而已。”
黄豆使劲点头,“是的是的,大仙慧眼如炬!我学着变人的时候见到的老头多,所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老太太实在很少见啦。”
“一只鼬要养大那么多孩子应当也很辛苦。”君无岐道,“这样吧,你带我们出照虹山,我传你一门小妖用的入门修炼法诀,如何?”
“那自然感情好!”黄豆美滋滋道,“大仙,且随我来,我保证给你们带出去!你们要往哪个方向去?是去天泽府,还是崇阳府?”
照虹山是个分界线,一侧是多水多湖的天泽府,另一侧崇阳府则是干燥的大平原,两边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地形地貌都完全不同。
“去崇阳府。”君无岐微笑,“又要麻烦你了,黄豆。”
“为大仙带路是我的荣幸!”不知道黄豆从哪里学来的恭维话,一套一套的。她跳下石头,身后刷一下冒出来一群小鼬,五颜六色,好像几团蓬松的云。
“我们走吧。”她招呼一人一猫,又去招呼自己的孩子们,“都听话,别跟丢了。”
几只鼬跟着她向前走去。
君无岐笑叹一口气,掂掂怀里的猫,放在肩膀上,“我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