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各享用一碗面,面条汤汁浓郁,加了青菜,番茄,火腿和鸡蛋,入胃舒服温暖。
除此之外,徐漾碗边还有一只白瓷盘装了一根裹着面包糠黄亮亮的脆皮香蕉。
这次,真的是炸香蕉,不是她的炸麻焦。
她问周泽树,怎么想着要做炸香蕉了。
周泽树只是说,家里正好有,顺手就做了。
“尝尝,味道应该不错,不知道跟外面卖的相比怎么样。”
“很好吃。”
周泽树笑:“你尝都没尝,敷衍我呢。”
徐漾振振有词:“哼,我就是知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你。
周泽树吃得依旧很少,他好像一直吃得不太多。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他明明还没有吃过饭。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
“有字。”
“什么?”
“嘿,骗你的。”
徐漾放慢进食速度,就像那个深夜凌晨,他陪自己吃火锅一样。
窗外阳光明媚,周泽树将碗收拾进厨房,问要不要去楼顶阳台坐坐。
楼上搭了迷你小花园,木板拼接沿着墙边做了两道花圃。
蓝色小飞燕、白晶菊、福禄考、郁金香,开得正绚烂。
奶白色大伞下支了原木配套桌椅,可供休息,伞杆边还靠了一把吉他。
楼顶视野辽阔,离天空又更近了一步,天光清透,白云洁净的像日漫一样。
放眼望,屋顶连绵,红的蓝的,高的矮的。
能看到谁家杏树开了花。
茶馆和旧书店,有大爷在唠嗑喝茶看书。
公园里有人遛狗晒太阳。
一切都不急不躁。
或许周泽树身上的从容,也来自这个叫云溪的小城。
两人靠趴在栏杆上,任春风轻抚着,心好像自然而然,就空了。
中途,徐漾情不自禁侧头。
周泽树微弓着背,手搭栏杆在外,闭眼,清凉的春风抚着他的碎发,他的衣衫,阳光在他白皙的脸庞跳跃。
他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徐漾赶紧一瞬阖上眼。
她摸到一片叶子,在手里抚玩翻折,像是必须要借点什么东西来缓解心里的慌乱。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发现。
正因为她的紧绷,徐漾没察觉,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她听到一声没由来的笑。
“喂,笑什么,不许。”徐漾恶狠狠,斥责他打破气氛。
手心实则出了层汗。
周泽树以为这会是个无聊没趣的一天。
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生活没有任何期待。
或许哪一天,他会在屋子里忍受不了发病,忍受不了自己像个怪人,解脱死掉。
只是,老太太可能会伤心的,那还是算了。
熬着吧。
还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吗?不知道,或许有人在狂欢,为终于取得胜利而兴奋。
其实这场“战役”,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参赛,哪有什么比拼胜利可言,输的一直是他。
他一直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但在这个春日明媚的午后,有人站在他家楼下,牵着他的狗,特此来找他。
这糟糕平凡的一天,好像变得不平凡了。
徐漾找了个地方坐下,瞥到靠墙的吉他。
“周泽树,你能给我弹首歌吗?挑你会的,最拿手的。”
“享受起来了?”
“你就说行不行嘛。”
“行。”
“听众已就位!”
周泽树弯唇,过去拿了吉他,调整,指尖拨动起琴弦。
是那种不紧不慢,独属于他的慵懒气质。
好巧不巧,他唱了她喜欢的《一格格》,对上视线,他微微一笑。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缠住吻住郁金香是你吗
缠住吻住诗画歌颂爱吗
拍逐幅逐幅恋爱定格
缠住吻住cream cheese 点缀我吗
缠住吻住古雕刻似你吗】
她好像被春风包围,蓝天白云下,他嗓音温柔悦耳,粤语发音磁性动听。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加了件灰色薄针织衫,灿烂的阳光下,干净剔透,像是十七八岁的恣意少年。
可不同,他更多了份成熟洒脱。
她突然想,十八岁的周泽树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和同学操场打球?班级舞会上唱歌?周一会上做代表发言?
但很快很快,想到的只有他勤工俭学,奔波四处赚钱的样子。
这只是二十八岁的周泽树。
是历经沧桑,提早见过世界每一面,却依旧风轻云淡,于喧闹中独有自己宁静与坦然的人。
徐漾没有经历过这些,她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周泽树,觉得他就像天上的云,看似柔软轻盈,背后却藏着一场雨。
不为人道知的。
她低下头,翻折着手里树叶,这里阳光灿烂,人间花香四溢,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
一曲罢,弦音消弭散去,却又久久徘徊在耳边。
“给你。”
徐漾折了一只简易用柳枝固定的树叶风车。
“周同学。”
“祝你像风车一样,自由自在。”
春风吹过,轻薄的叶子呼啦呼啦悠悠地转。
她眼里和天空一样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