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哉不是男儿身!”余子俊感叹道,“否则于公有后矣。”
为了提高速度,余子俊舍弃马车而改为骑马。四川多险峻高地与山脉,骑马有时反而不便,加之余子俊少时家贫,本不善此道。当初故户部尚书年富临终前举荐余子俊,到其上任西安知府时还是乘马车而行。直到出任巡抚,还参与指挥作战,余子俊才正儿八经把此技练就。
出发前还难免有人嘀咕,于先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不能跟上赶路速度。可当她骑着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至,勒马而立时,众人看着那自飘扬到静垂的鬃毛,再无二话。
“路上碰到百姓极力挽留,稍微耽搁了些时间。士英伯伯,咱们走吧!”于先快言快语地解释完毕,将民心所向之事说得轻描淡写,余子俊却知道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也知道她绝对担得起这样的荣誉。
他颔首道:“出发!”
按理来说,余子俊进京是为赴任兵部尚书,本应为喜事。可他心中明白于涣处境微妙,脸上并无喜悦之色,有时还难□□露出忧虑,这就使队伍的气氛压抑起来。
到休息时,于先就穿梭于人们之间,妙语连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凝滞的空气都为之流动了。这样一来,队伍也不至于过于沉闷,人马的脚步轻快起来。
有时,于先也会纵马奔驰,那匹于涣特意送她的宝马自然不是凡马脚力可比,便将一众人马远远甩在后面。这时,余子俊就高声喊她慢些:“鸣倡!等等我们!”
等余子俊催马赶到她身旁时,于先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我还道你是天性冷面,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手。”余子俊笑道。
“莫非伯伯不知道?天下不知多少男人,以为女人对他笑一笑就是暗送秋波,说话客气些就是芳心暗许,我要是再随便亲热些,他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于先毫不讳言道。
“世间的女子,少有你这样的女中豪杰。”
“其实不然。第一,无论放眼男女,我皆自信可称豪杰;第二,世人不教女子做豪杰而只教男子做,自然女豪杰便少了。人们反倒责怪女子柔弱、没见识,这不是谬论吗?”
于先掷地有声道:“我有燕赵骨、吴越风、英雄血,自然当为豪杰!”
余子俊哑然失语。
等于先回到于府时,受到了家人的热烈欢迎:恰好,她父亲于涣刚刚从一场重病中脱离危险,她的归来对家人来说是双喜临门。
伯父于冕不厌其烦地向于先描述,当时于涣的病情有多么紧急,甚至太医都说,不如去拜一拜祠堂,求祖宗保佑吧。
于先耐下心听完他的讲述,才说:“我还是希望去拜见一下父亲。”
于冕担忧地说:“可是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
商烨站出来说:“鸣倡就是大夫,这些道理她会不懂吗?兄长,既然她想见象观,就由她去吧。”
成化间,于鸣倡善医。女医本非常流,民间或以为其为巫,可通神。鸣倡为人狡黠,好笑语,遂语人曰:“诸孙中,吾最肖祖,是故可通灵。”其祖,于少保忠肃公也,素有芳名。
鸣倡豢二犬,常牵其过市,昂首阔步,坦然自若。人疑其有先人之灵相护,而皆避之。
或曰:此之谓“百无禁忌,诸邪退避”耶?
——《子不语》清·袁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