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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齐欧注视着空空如也的石棺。
“法老……被偷了?”
“不应该啊。”莫里斯围着棺材打转,“盗墓贼专取金银财宝,没理由顺走王尸。除非他们对这任统治者心怀怨恨。嗯,只有这个可能了。”
真的吗?
塔齐欧对此抱有疑虑。
金字塔似乎蕴藏着某种巨大的能量——他能感应到。它像墨西哥图伦古城,但更加昭著,也更为庞杂。
他闭上眼睛。
耳边,莫里斯的说话声愈发模糊,最终形成一段清晰的脑电波信号。显而易见,这只人类正在思考,他的每一条神经都在运动。随着信号强弱的不断变换,黑暗深处飘出一团细小的白色颗粒。
它们在远方连成一条线,像个发怒的巨人,左右摇摆。接着,线条拉伸、闭合,围成一头蟒蛇,蹿到上空。但很快,蛇冒出了一对翅膀,化为前后飞行的鸟。
这下塔齐欧害怕了。
因为他看到鸟喙退化,狮子长出獠牙。他无法想象他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也不敢去想。被迫接受自身不能接受的东西,会让大脑精神失常。
“够了!”他呵斥道。
颗粒倏然消失。
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墓室。横穿耳道的电信号逐渐衰弱,回归人类声带。
“塔齐欧、塔齐欧,你怎么了?”
谢天谢地,是莫里斯。
塔齐欧放下心来,扬起脑袋细细端详头顶那九块花岗岩。片刻,他伸出手指:“坏了——这些石头,坏了。”
莫里斯顺着他的话语和目光望去。“这很正常。”他笑着说,“首先,金字塔有上千年的历史……”
“不,”塔齐欧摇头,“你往这儿看——这里跟周围颜色明显不一样。”
人类眨了眨眼:“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石膏,”塔齐欧道,“这里被糊了石膏。”
“石膏?”
“没错。”
莫里斯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
“墓室被修补过。”
“被谁?”
“四千年前的人类。”
四千年后的人类静默了。
“我记得你说过,莫里斯。”塔齐欧喃喃道,“埃及工程师非常注重法老墓室的建设原料,对吧?”
莫里斯经过短暂的愣神后点头:“单是保护它就要耗费500万吨石块、数十年光阴,以及25000名工人劳动力……更别说墓室本身。”
“倘若工期临近尾声,才发现墓室顶端的花岗岩出了问题,他们会怎么办?”
“这可是个大麻烦——”莫里斯神态颇为惋惜,“得尽快去修补。”
“那要是修补失败呢?”
“很遗憾,估计得作废了。”人类一顿,“你是说……”
“法老木乃伊没有被偷。”塔齐欧作出大胆猜测,“那群盗墓贼扑了个空——因为这口棺材,本来就是空的。”
莫里斯瞪大眼睛。
“还记得我们来之前经过的那个分岔口吗?”
人类:“记得。”
“看看去。”
莫里斯忙拉住塔齐欧。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出去透透气。”
“可是——”
“听话。”
塔齐欧思量后作出妥协。
于是他们退出墓室,按原路返回,最后并排靠坐在金字塔入口。“有关古埃及建造墓室的习俗,”塔齐欧欢畅地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你还知道些什么?”
“闸门。”
莫里斯回答,抬眸望着天空一轮满月。
“闸门?”
“工人会在法老墓室外安装一种可升降闸门。”
“具体是什么样的闸门呢?”
“岩石、绳子,差不多是这样。”
塔齐欧顺着回答提出了他的想法:假设分岔口另一端的尽头才是保存法老木乃伊的密室,那它外部也会安装这么一种设备。
人类没吭声。
“只要我们找到第二扇可升降闸门,”塔齐欧激动地跳起来说,“就等于找到了这儿的原住民!”
“但问题是它比三头蓝鲸加起来还要高,可行通道却寥寥无几。”莫里斯微笑地看着他,“说不定里面还埋了些秘密的杀人武器。找到闸门难,活着通过闸门更难。”
他坐在月色中,汗水划过下颌骨,途径喉结,像一条银色的线。这给了塔齐欧一些新的启迪。
“还有香水吗?”
“三瓶。”
“拿一瓶来,我给你看个东西。”塔齐欧说完,莫里斯露出了苦笑。“这可是法国宫廷调香师为我量身定制的香水,用完就绝版了。”
塔齐欧接过香水,示意同伴跟他来暗处:“火柴。”
莫里斯又擦亮一根火柴,按照要求凑到香水跟前。随即,塔齐欧拧松瓶盖,开启一条细缝,将瓶身微微倾斜。下一刻,人类惊呆了——
火光沿着馥奇香的液体弯曲流淌,如同一段橙红色绸带,从半空坠落,汇成一面金灿灿的明镜,继而渗入土壤。
“这不可能,”莫里斯眯着眼睛专注于湿漉漉的深褐色泥团,“光是直线传播,怎么会跟水……”
“它不是跟水,莫里斯。”塔齐欧面带愉悦地摇摇头说,“这一部分光照进液体,紧接着液体中的光传播到空气,但由于射入角度不统一,我们没办法看到折射出来的光——因为所有光都反射到水里去了。所以乍一看,我们会以为火柴的光被香水牵制。”
人类动了动唇,直愣愣地看着他。
“我想……”几秒钟沉默过后,塔齐欧勾起嘴角,“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找到那扇可升降闸门。”
※
第三次,他们经过分岔口。
只不过这次他们既没有上行也没有折返,而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走向未知深处。
通道尽头是一个地下房间。
正如莫里斯所说,其外部装有可升降闸门。“看来结果让你失望了,塔齐欧。我们不用耗费一滴香水,就能够找到法老的墓室。说真的,埃及人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毕竟那时他们再怎么聪明,用得也都是四千年前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