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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类走了过来。
他们戴着长长的、奇怪的黑色鸟嘴面具,手上提了四只玻璃桶,里面是白花花的银色液态物质,并覆有一层水在上面。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塔齐欧扶起莫里斯,看那两人将门上锁,然后顺着铁梯爬到屋顶,继而打开天窗,将桶里的物质悉数倒了进去。
可是刚倒完,正要关窗,突如其来的三根尖趾将一只人类生生刺穿。心脏被捅出体外,在月亮下闪着璀璨的红光。随即,这枚心脏连同它的主人一起被拉进天窗。另一只人类受到惊吓后迅速封窗,带上空桶就跑了。
没过多久,里面传出巨虫尖锐的怪叫。
像求救,又像是发怒。
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浑身难受。
塔齐欧痛苦地捂住胸口:“我待不下去了,莫里斯。我们走吧。”
“那东西有毒。”莫里斯说。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忘了冬日冷风带给他肉i体的快感与不适,只凝望着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栋建筑。塔齐欧怔住了。
“他们倒下去的东西是汞,可以在空气中蒸发,具有极强的神经毒性……”人类看向他,“我们出来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对吗?”
塔齐欧错愕地睁着眼睛。
是的,里面还有人类。但可想而知,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杀死他们的是汞,还是异种——他不得而知。于是某个不可言说的想法渗进了他的大脑,在其内部汇聚、涌动,最后凝结成冰。
但很快,莫里斯将它取出、融解,并烤制成语言:“如果我们再晚上两分钟出来,就算不被异种吃掉,也会被人类毒死在里面。至少我是躲不过的。”
他们和死亡,只隔了短短两分钟。
人类解脱般地闭了闭眼:“我们走吧。”
哄莫里斯入睡后,塔齐欧换了身衣裳,重新回到这里。原来的空地上多了些他不曾见过的东西:死去的人头巨虫、几个尸块,和一堆完整的人类尸体。
逃出来的战俘已经被安排到了别的监狱。
巨虫旁边,海军统帅马顿·特罗普正在跟一名年轻军官低声说些什么。他们看到塔齐欧,先是笑了笑,然后朝这边走来,表达慰问和称赞。
他随便应付了几句。等他们协商决定将巨虫交给科学家带回去研究时,研究对象已经不见了。直到他们在地上发现一串长长的脚印,才知道巨虫还活着。
※
-丹麦弗雷德里克堡宫-
“启禀陛下……”仆从进来汇报,“荷尔斯泰因公爵回来了。”
克里斯蒂安四世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活着?你说他还活着!你确定回来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鬼魂?”
仆从迟疑了。
“应该吧,回来的还有莫里斯·斯图尔特先生。”
“就他们两个吗?”国王诘问道,“他们是自己来的,还是被德军五花大绑拿来当人质?德军,一定是德军!对方有开条件吗?无论开什么条件,都要把他们两个赎回来!”
“没有条件,”塔齐欧推门而入,莫里斯紧跟其后,“我们回来了,陛下。您的荷尔斯泰因公爵回来了。”
进来的那个瞬间,他心里一沉。若非仆从引见,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邋遢的老头就是克里斯蒂安四世。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成了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位丹麦国王还有一些当年的影子:卷翘的胡须,曲线优美的鼻子。但他现在不仅骨瘦如柴,而且精神失常:稀疏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肩上,两只眼睛晦暗无光,嘴角下陷;手腕、胳膊满是自残留下的疤痕。
看到塔齐欧,国王嘴里迸出一声沉痛的低吟。
他挣脱仆从搀扶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他们面前,双手颤抖着去触摸塔齐欧的脸,指尖在碰到温热柔软的皮肤后猛地一哆嗦。
“不,”他用爱尔兰语说,“你不是荷尔斯泰因公爵。”
塔齐欧:“陛下?”
“你是塔齐欧,是爱尔兰平民……”这只人类喃喃道,“你从未参与过易北河战争,你和我丹麦没有任何瓜葛。”
塔齐欧不解地看着他:“您在生我的气吗,陛下?陛下,我——”
“你走吧。”克里斯蒂安四世转过身不再看他,“记住,不要对外宣称你是荷尔斯泰因公爵这件事——你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权当素未谋面。”
塔齐欧脸色越来越白,眉头轻颤。
“陛下,”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来是想告诉陛下,他们、他们没有伤害过我。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好好的,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陛下,丹麦会好起来的,您也一样。”
“不必再说了,”国王慢悠悠地走到床边,钻回到被子里,“我不想不近人情,但我知道我不会想再见到你们了。你们让我失望了。”
塔齐欧默默点了点头,跟着同伴伸出手为他擦拭掉下来的两滴眼泪:“你怎么哭了?塔齐欧,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塔齐欧挤了个微笑,“我们回去吧,莫里斯。陛下累了,要休息。”
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被窝里的人类开始抱头痛哭。
※
一周后,塔齐欧带着那两幅油画,和莫里斯坐上了回法国的马车。
继唐斯之战,葡萄牙和加泰罗尼亚分离,西班牙穷途末路。在黎塞留的带领下,法国趁势收复阿拉斯,后占领意大利都灵。
第二年,荷兰海军将西班牙舰队全部歼灭。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在瑞典指挥官伦纳特·托尔斯藤森的进攻下接连受挫。
哈布斯堡王朝日渐式微。
期间,塔齐欧和莫里斯一直陪伴在黎塞留左右——出于某种原因,这只人类身边总能冒出各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