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于田野,阳光归于雨露。
一切的故事都放在时间中发生,是将来,也是过去。
一石桌,两茶盏,往昔友人落座于此,相顾久无言。
“你算计我。”江程安望向坐在对面的人,发出第一声质问。
魏知易抬眸看他,随后答道:“是。”
他只说一个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江程安想要一个解释,就算是谎话也好,可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江程安放在桌子下的拳头紧紧攥住,他盯着魏知易,说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做这些,甚至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他的作为是善,那就原谅。如果他的作为是恶,那就去恨。怕的就是善恶混杂。善不满,恶不尽。
江程安想,无论魏知易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他想,他该给魏知易一个解释的机会。
魏知易望向他,少年的性子相较于第一次认识时已经有了些成长,多了几许沉稳,多了几许坚韧。可他的路还长,他们的路也还长。
风吹起两人的衣衫,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魏知易坐在那里,望着对面的那少年人。白烟袅袅,茶香依旧,但此刻的风却将一些东西给吹散。
“人来人往,人去人散,或是因为利益纷争,或是因为道路不同。而在朝堂,这两件事的发生很常见。”魏知易缓缓说道。
他说罢,又勾唇笑道:“你来的时候,应该听到过那些传闻。”
江程安固执地看着他,说道:“他们说的话,我不信。”
是,他是听到过,但他还是想听魏知易亲口说。
魏知易轻声笑道:“为了大理寺少卿一职,算计所有人。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充分吗?”
江程安很固执,他只信自己所信。这种品质固然是好,坚定本心,不受外界所影响。
可这种品质也不好,因为有时总会钻牛角尖,听不进别人的话。
“你不是那样的人。”江程安笃定地说道。
他心中越发急躁。他知道魏知易不是那样的人,对于魏知易来说,功名利禄都只不过是浮云。
他想知道魏知易为什么这么做,他想知道他的目的,而不是自己盲目去猜一个不一定正确的结果。
所以他想要一个结果,想要一个答案。
可惜,他注定会无功而返。
“江程安,可过程就是这样。”魏知易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过程都会如此。
这是他下的局。而江程安是他手中的棋子,无论与他对弈的人是谁,都改变不了江程安被他当做棋子的事实。
江程安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出声。
魏知易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连个解释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他信错了人。可他就是不想去相信这个结果。
“我知道了。”江程安说道。他的声音略有沉闷。
一个木匣推到他的面前,他抬眸望去,便见那木匣上印着龙与凤。
魏知易说道:“这是当年在方都时,李大娘给的报酬。现在物归原主。”
江程安抬头看了魏知易一眼,随后将那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玉佩,工艺细致,入手冰凉,乃是上好的玉。
魏知易再度开口道:“齐长鹰当年的支持者很多,这玉佩便是他最重要的遗物。”
他望向江程安手中的玉佩,“你如果有危险,拿着这玉可以召集他们。”
他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开口。
魏知易有一点没有说,若是江程安想召集那些人去谋反,那么那群人会很乐意去。
当年齐长鹰的死也是他们的遗憾。人有时会很想弥补遗憾,于是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弥补就会变成执念。
江程安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闪过很多念头,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魏知易还会将玉佩给他。
明明他们之间已经将近决裂。
江程安沉默良久,但还是将那玉佩收起。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什么也没说。
魏知易坐在石桌旁,望着那少年越走越远。
那少年在将要走出这个院子前,停下脚步,他侧头向后望去,墨发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见。”少年人冷声说道。
那声音夹杂着寒气,与刚刚坐在这里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可魏知易却觉得,那少年分明想说的是“回见”。
少年人的身影消失在这个庭院之中。
微风吹拂着细柳,魏知易抬头自天边望去,只见天空蔚蓝一片,风因柳树有了形状。
这世间最令人难受的,不是纯粹的善良也不是纯粹的邪恶,而是介于善恶之间,让人恨不尽,爱不尽。
偏偏这世间最多的便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人。
再怎么善良的人也会有所私心。
“他走了?”
木轮被人轻轻推动,这片宁静终究是被打破。坐在轮椅上的人单手撑着脑袋,望向少年刚刚离开方向。
魏知易收回视线,他随着楚清意的目光望了一眼那边。
“嗯,走了。”他看向楚清意说道。
楚清意点点头,他唤身后的童子上前,让那童子将剑交给魏知易。
他看向魏知易说道:“你要的剑。”
宫中的宝物很多,想找一把剑很难,但也正因为宫中的宝物多,所以悄无声息地拿走一柄剑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