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老皆是命数,人之祸福皆是定数。人自诩超脱命运之外,却不知自己早已踏上命定的路。
松子山的风很大,夹杂着些刺骨凉意。杯中无茶,盘中无子,不是残局,也非棋局。
徐清跪坐在桌前,他抬眼望去,入眼一片青色,原是那片竹林。
风过于喧嚣了,他叹道。
可说是喧嚣,这山林之中却也只有鸟儿鸣叫。这山林用寂寥来形容更为合适,但他偏用了“喧嚣”二字。
也许是心中杂乱,也许是故忆重回。
“蛊?”
军营之中,齐长鹰奇怪地望着宋辰。
蛊这种东西的危害,齐长鹰早就知晓。
他听说过当年战场上万寿国凭借蛊术将他们军队打得节节败退的事情。
但父皇不是早就寻找到解决之法了吗?若是没有解决之法,南江国不会建立。
宋辰来同他说这话时,齐长鹰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信,但他知道宋辰没必要同他说谎。
“是。”宋辰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消息上说先前在这边驻守的谢将军是被蛊所杀。”
说到这里,宋辰停顿片刻。随后,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但,那蛊和我们先前所见的不太一样……”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这未尽之言齐长鹰知道。
“那就这么算了?”他紧紧皱眉说道。
“如果这次不解决他们,那下一次他们还会来骚扰,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屡次不退,屡次不改。这不是你我想要的。”齐长鹰紧紧盯着宋辰,问道。
那人说话的声音严厉坚决,他没有征求宋辰的同意,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是这时宋辰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太子。
宋辰听罢,向前一步,从未惧怕。
齐风穹是太子,而他同样是宋家的下一任家主。
“现如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后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方法。冒然围剿很可能落入敌方的圈套。让士兵们白白死去,同样不是你我想要的!”他说道,对上齐长鹰的眼睛。
两人都坚持彼此心中所想,谁都不肯让步,一时间气氛逐渐陷入僵局。
时间缓慢地过去,似是一根根针浮现在整个房间之中,越来越多。
“殿下,”外面有一身穿暗红铠甲的人掀开帘子来通报,“徐清大人求见。”
齐长鹰转头望向前来通报的人,心中也是松下一口气。
与宋世白如此争论,也非他所愿。
他应过一声。
一身着白衣的少年从外面走来,这是年轻时的徐清,虽是青涩却已经可以窥探出他以后“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静。
“殿下,此战可以打。”徐清缓缓说道。
此刻营帐之中仅剩他们三人,徐清的到来让气氛缓和一些。
“有依据?”宋辰转头问道。这是他听到徐清的话时的第一反应。
但徐清摇摇头。很显然,并没有。
宋辰垂眸思索片刻,良久,笑出声。
也就徐清这人敢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跑来这里说,这仗可以打。
他抬眸看向齐长鹰,说道:“好,那就打。”
这下轮到徐清诧异。
徐清向来话少,但此刻他也是忍不住问道:“推演之术无凭无据,你们当真如此信我?”
万一他是奸细呢?万一他是别人派来要将齐风穹拉下去的人呢?
他自踏上卜算之道时,就收到过无数的人对他的质疑。有人说他算得不准,也有人说他是骗子。
有时甚至因为说人家有血光之灾,而被掀了摊子。
他算无纰漏,但人总会相信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左右不得。
去算命是想知道结果,不认命是不接受这个结果。这就是人,趋利而避害。
齐长鹰摇头,调侃道:“徐兄,原来连你自己都不信自己推演的东西。”
“我算得从来不会出错。”徐清笃定地答道。
齐风穹只是调侃,而徐清如此回答,倒显得有些许木讷。宋辰笑着说道:“那就是了。”
他望向齐长鹰说道:“蛊的事情我会带人去查。这次如果胜……”
齐长鹰笑出声来,他走到徐清面前,将手臂压在徐清的肩膀上,看向宋辰,“放心,我定会好好宴请你们两个。”
少年笑得张狂,他吊儿郎当,半点都没刚刚的严肃。徐清冷着脸,将那人的手扒拉下来。
并非是嫌弃,只是不习惯与旁人接触。
那场战争以齐长鹰的胜利结束。不出徐清的所料。
红色的布系在马匹的脖颈之上,而那坐于马上的少年,一身红衣,笑容明媚,神采飞扬。
满城鲜花落在他们身上,一时间风光无限。
那是他们最为得意的时候而少年人总以为什么事情都会如自己所愿。
可事与愿违,万事万物都会变化。
徐清自诩自己算无纰漏,所以在宋辰被小人蒙骗之时。他直接闯入那人的房间,告诉他,那人在骗他。
那是他在自己恩人死后,第一次情绪如此激烈。
宋辰默默地看着他,良久良久,笑出声,“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