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易二十岁那年,刚好接受谢京墨的邀请,成为了谢府的幕僚,那时的谢京墨还不是少师。二皇子于宴席上发难,魏知易和谢京墨忙得头晕目眩。
他收到他师父的信时,刚好与谢京墨在讨论如何解决这次二皇子泼来的脏水。
这脏水若是甩不掉,怕是前路艰难。
那飞鸽站在窗边叼着一个信封,摇头晃脑地。
魏知易与谢京墨见此,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的动作。
天算子发的信纸总是粗糙,所以魏知易一下子就认出来。
“你的信?”谢京墨放下竹简,看向魏知易,问道。
魏知易“嗯”了一声,他抬起手,那飞鸽一下子便从窗户跳在了魏知易的手里,飞鸽颇为开心地蹭了蹭魏知易的手指。
这鸽子还是当初魏知易养的。
“大概是师父送过来的。”魏知易说道。
他收起手,飞鸽顺着他的动作跳到了他的肩上,它在魏知易的肩上蹦跳,似是因为见到他而开心。
信封有着淡淡地竹香,从信纸到信封虽然都是粗糙的,但却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厚重感。
“兴许是因为冠礼之事,这么说来你明年也该举行冠礼了。”魏知易一边拆开信一边问道。
谢京墨将目光从魏知易肩上的鸽子移开,他听到魏知易的问话,点了点头,“的确是。”
他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两个一个父亲死于战场,一个父母亡于饥荒,这要是真举行冠礼,倒是难事。
魏知易在读信,谢京墨也没去打扰,他看向了窗外,此时正值深秋,枫叶与银杏叶落了满地,他不免想起来前些日子死的那个官员,那官员亡于枫叶之下,鲜血溅在了谢京墨身边,酒杯落地,枫叶仍在落。
那场宴席位于林家,也就是皇族之一。
巧的是死的那人还刚好是谢京墨近期在拉拢的人。
他于混乱中看见了一双阴毒的眼睛,二皇子在朝着他笑,笑容甜腻,似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师父让我回去一趟。”魏知易抬眼对谢京墨说道。
微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侧头看向魏知易。
秋风乍起吹起了谢京墨的发丝,他的墨发中藏着一根桃红色的飘带,因为他未行冠礼,便没有带冠。
今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索性将头发随意用发带绑起,垂在了身前。
“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他抬眼与魏知易对视,谢京墨的瞳色为黑棕色,乍一看便觉得像是墨滴落在了白纸上。
魏知易顿住了,良久,他笑出了声,“那魏某谢过少爷。”
他没有问谢京墨能否应对,因为他知道谢京墨一定能应对。
“你回来时,我会为你准备生辰礼。”谢京墨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桌面之上,抬眸对魏知易说道。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一定。”
“好。”魏知易看着他,答了一声。
折扇上的墨竹栩栩如生,魏知易坐在客栈的二楼,扇子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掌心。
他当初问过谢京墨,为何画竹。谢京墨当时只说了一句话:竹高洁,墨肆意,是以墨竹相送。
折扇轻敲桌子发出阵阵响声,魏知易低着头,他忽然想起了回到山上的那天。
那天,竹林之中,枯色已落枝头。
他心有所感,抬手接住了一枚残败的竹叶。
“来了?”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站在路的尽头问道。
中年人长相硬朗,周身自成一气。宁静到与风融为了一体。
魏知易抱拳躬身,恭敬地回道:“师父。”
身着道袍的徐清摇了摇头,秋风轻抚着竹林的绿色,他抬脚向前走去。
魏知易见此,跟在了徐清身后。
魏知易以前倒是调皮些,只是后来跟着徐清见的人多了,也就收起了自己顽劣的性子。
“我欠你一场冠礼。”徐清缓缓说道,他进屋为魏知易沏了一壶茶。
徐清沏的茶水总是有一股香气,入口之后,那浓香便会留在口中,再等上那么一刻,浓香消散,余香未绝。魏知易曾经搜集过很多茶,也试过很多方法,但就是复制不出这茶的味道。
后来有一天,他顿悟了。这是只有徐清能泡出来的茶。
魏知易坐到长凳上的,他听到徐清的话,摇头笑道:“我父母皆亡于饥荒,若不是师父搭救,我怕是早死了。所以谈不上欠不欠的。”
他低眸看着杯中的茶水,目光极淡,茶叶自水下打转,不一会儿,便沉到底部。
徐清叹了一口气,“这冠礼虽然举行不成,但这字是一定要有的。”
魏知易眉眼一弯,笑着说道:“看来师父已经想好了。”
徐清看向木窗之外的竹林,明明是深秋,竹林却仍旧翠绿。他停顿片刻,缓缓开口:“晚竹,竹之高洁,晚来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