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孟婆始终落后秦默半步。

“林瑞芝后面的记忆我还没来得及看，这会儿刘判官应该已经审完了。”

“嗯。”秦默简短地应了一声。

孟婆能感觉到秦默的心思不在这里，好奇终于有了提问的借口，她大着胆子问：“你好像很关心他。”

有吗？好像是有的。但秦默不想跟孟婆承认，“谁？”

孟婆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说：“沈清啊。我看你心不在焉，应该是在担心他吧？”

秦默没回答。

孟婆在他身后无声偷笑。明明就是很担心，还要来工作。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刘以宁判官早已等候多时了。见到秦默进来，也喊了声老大，请他在凳子上坐下。

秦默的一手带起来的旧部，在他被贬之后都称呼他为老大。即便新阎王已经掌权五百年了，也无法更改秦默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王良和许若灵已经送去十六层地狱了。林瑞芝还没发落，她做的坏事都在这里了。”刘判官递上本子。

她的生平就这么摊开在秦默面前。不过秦默只看了她借尸还魂后的内容。

林瑞芝借助夫妻树的力量，还魂到了十六岁女孩童雯的身上。她趁着女孩的灵魂消失前，融合了她的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童雯是自愿消失的，她对人世间没有任何留恋。

父母寻了她几日，发现女儿蓬头垢面地回来了，脖子上有一道深紫的勒痕，就知道她可能去做了什么，心疼、后怕令他们谁也不敢说重话。

关于女儿在学校遭受霸凌一事他们是在女儿失踪后才知道的。童雯待人和和气气，却不曾想因为她的温柔，成为了富家小姐们欺辱的对象。

“雯雯，这些天你去哪里了！爸爸妈妈担心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爸爸妈妈知道的太晚了，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要不要先去医院？”

童雯冷漠地摇摇头，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眼神空空。

父母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更心疼了。母亲抱着她进屋，给她烧水洗澡。父亲偷偷出门请大夫。

趁她洗漱完休息后，大夫上了门，一把脉，慌张地说：“这她脖子上的伤痕，是上吊呐！这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命大又回来了啊。不过好在人回来了，好好静养三个月。我再开副安神汤，每日饮用。还需要一剂活血化瘀的药，尽早消掉脖子上的痕迹，免得童小姐看到想起伤心往事。只是……”

“只是什么？”

“童小姐的脉象跟以前相比，浮散无根十分凌乱，脉搏微弱，元气离散。如果童小姐一直没有活下去的信念的话，这以后……能活多久很难说呀。”

父母忍着泪送医生出门。

女儿醒来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温柔不复存在，死气沉沉的，不爱说话也不会笑。

父母无法苛责她，只能多带她出去走走。这方法果然有效，不久以后童雯终于开口说话了。再后来，她认识了一个名叫李明磊的军官，人都变得开朗了起来，比没有失踪之前的童雯更开朗更明媚。

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是林瑞芝第二次嫁给了李明磊。命运的指针好像拨回到了那一天，她与他重新开始。

只是好景不长，婚后两年，李明磊就在家中吞枪自杀了——这是林瑞芝制造出来的自杀现场。

她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男人将这份情感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给了别的女人，尽管这个人也是自己。

她曾经无数次地跟李明磊说起自己就是林瑞芝，可他永远都是笑笑不说话，明显不信。

他很爱林瑞芝，但好像也越来越爱童雯了。他不得不承认童雯跟林瑞芝很像，除了脸不一样之外，行事作风、喜好、对自己的照顾都一模一样。

林瑞芝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他们相识一年结了婚，参战三年的他并没有在妻子的身边。如今童雯已经陪伴他两年了，林瑞芝给他的记忆已经变的模糊起来。

那一天，林瑞芝又问他：“你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你的前妻。”

“你。”一向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的李明磊终于在这一天给了她一个答案。“童雯，我更爱你。”

回应他的，是妻子的一枪子弹。

林瑞芝用李明磊难以看清的速度，把枪顶上了他右边的太阳穴。

“你爱谁？”

枪……令他们同时想起了林瑞芝死亡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是怎么死的？她高声喊我的名字，然后暴乱之中她不幸中了枪。可我按照长官的命令保护群众，我是一名士兵，我也很想拥抱她，让她最后再好好地看我一眼，可我是一名士兵！军令大于一切！

她尸体的温度，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温暖又幸福，过去的一切虽然心痛，但好像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了。

林瑞芝，对不起。我爱你，但更爱现在的妻子。

“童雯，我爱你啊童雯。”李明磊深情地说。

林瑞芝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血溅了她满脸，可她没有眨一下眼睛。她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丈夫，发疯似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