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乘岚飞快地回身掠来,却在掐住相蕖脖颈的瞬间,身周景色翻天覆地,热浪席卷而来,两人竟是已身在火山口处。
相蕖被迫仰起头颅,修长的脖颈在乘岚手中挣扎,两只手勉强扒拉着乘岚,话语支离破碎:“你以为……只有你会缩地成寸?”
“你怎么会知道如何来到这里!”乘岚逼问。
灵山主峰自有阵法,除了乘岚之外,本不该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他真的是……
乘岚看着相蕖迫于压力高高仰起的下巴,岩浆的热气灼红了相蕖的肌肤,他眯着眼睛,但乘岚依稀看到,那双眼眸赤红,映照出了身侧的火光。
不,不是火光,是他的眼睛——
中计了!
嗟悔无及,霎时间,无形的烈火从乘岚的心中燃起,蔓延了五脏六腑,痛得他再也无力支撑,松开了手,单膝跪地。
乘岚知道这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可是,这神通怎么会让相蕖掌控?
一如无意湖边初遇时,乘岚对相蕖出手那般,只不过如今角色调换,轮到乘岚试图移开视线,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道抵住了,不得不与相蕖对视。
他的余光注意到脸侧的刀柄上分明刻着缠枝莲纹,心中更是大惊,竟然是藏官刀也叛变了,正抵着他的下巴,叫他无法移动,更有一股灼热的真气烧灼他的双目,叫他无法合上眼皮。
破碎的字句从他紧咬的齿间漏出:“你问了什么……”
相蕖才重获呼吸,狼狈地跪在乘岚身前,捂着喉咙不住地咳嗽。
方才乘岚下手可谓毫不留手,若非他早有准备,恐怕如今已是一缕怨魂了!
他瞪着乘岚,扯开一个逞强的笑:“哈哈……自然是你一定会撒谎的问题了。”
无意湖边一时失手,相蕖铭记于心,日日回想,后来又从程珞杉处听闻了些许说法,如今他早已对这双眼睛的神通有了诸多猜测。
若要发动,需得强制对方与自己对视,并在心中默问,或宣之于口。
如对方心地赤诚,据实以告,便一切如常;若对方起了一丝异心,无论最终心口如一还是口是心非,都会遭无形之火灼烧之刑,施术者亦会读到其内心真言。
不撒谎简单,可甚少有人能心地赤诚至此,可见此术严苛。
他看不透乘岚的心,似乎连乘岚自己都心结未解,既然如此,便有一个绝佳的问题,乘岚纵然想要坦诚也无法。
他问乘岚恨不恨红冲。
果不其然,乘岚摇摆不定,分明想说一句不恨,却被无形之火灼得弯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子,可见是恨的。
原本他还担心,若是乘岚当真心如澄镜,自己可就没了后手。如今成功靠这个问题拿捏住了乘岚,他本该心里一轻松,喜形于色——可他竟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气喘吁吁,甚至因为气息不稳,竟然有些鼻酸眼热。
半晌,相蕖调整好了气息,脖颈上的红紫指痕未消,看起来真是柔弱可怜,嘴上却不留情面,直接道:“你是不是为了文含徵,才向红冲复仇的?”
乘岚明知他已注定能读透自己的心,却还是咬牙切齿道:“是!”可他那忍受莲火灼心的模样,分明暴露了这并非他的真心话。
相蕖呆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看着乘岚倔强的、不服输的模样,忍不住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害死了他,你却不是为了他而向我复仇的?
这不是相蕖原本准备要问的问题。
乘岚恨声道:“这与你何干!”
相蕖又问:“你和红冲,你们到底……”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出声:“你们刀剑相向,到底是为了什么?”
乘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相蕖也没有从他的心中读到未说出口的话语。
然而,火刑仍未停歇。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的心里都知道了。
乘岚心有杂念,所以火刑未止——可乘岚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相蕖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会连你也不知道?”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里是不是红冲的埋骨之地?”
乘岚周身魔气顿时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暴起,裹挟着露杀剑的剑光,直冲相蕖面门!
这一下猝不及防,有如孤注一掷,乘岚竟是连藏官刀架在脖颈上也不顾了,甚至有几分与相蕖同归于尽之意。
就在相蕖将要被绞成齑粉的瞬间,二人身侧红光乍放,熔岩蒸腾,烧化了相蕖周身的魔气,亦将乘岚与露杀剑弹出几尺之外。
相蕖已经从他的心里读到了上个问题的回答。
他侧脸看着乘岚再次发狂袭来的模样,似乎也是心乱如麻,声音微微颤抖着:“我是红冲,你不信……”
岩浆轰然暴起,仿佛在呼应他。
“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转身跃入岩浆之中。
藏官刀亦紧随在他身后,还有——几片柔软的、仿若白绢的花瓣。
它们从乘岚的心口位置飘出,乘岚连忙伸手去捞,用露杀剑去挑,用真气也好魔气也罢去抢……却怎么也无法拦住几片比羽毛还轻的花瓣。
转眼间,那几朵雪白的影没入红光,连一缕烟都没留下。
乘岚跪坐在原地,许久,才察觉到自己脸颊温热,就像是被滔天烈火舔了一口。
可他伸手去擦,指尖的触感分明是湿漉漉的。
“怎么会……”
怎么会……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