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扬喝茶的手一顿,目光在那件大红色的喜袍上定格了一瞬,然而很快移开视线,垂眸掩去眼中的黯然。
顾怀一愣,忙看向季之扬,见他表面依旧平静,但仔细瞧,仍可窥出他眸中的失意,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钝痛。
云福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慌张,这丫鬟真是不长眼,怎地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送喜袍,这不是给王爷添堵吗?
他冲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忙低头退了下去。
屋内一片安静,直到饭菜摆上桌,两人都未讲过一句话。
顾怀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季之扬碗中,“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季之扬头也未抬,嗯了一声。
顾怀抿了抿唇,对一旁的下人摆了摆手,沉声吩咐道:“都下去吧。”
下人们躬身应了,纷纷退下。
屋内只剩下二人。
顾怀望着季之扬,不知道他方才瞧见喜服,是否生气了,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半响,开口道:“其实……我……你……”
他结结巴巴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憋在舌尖,始终说不利索。
季之扬抬头看着他,“嗯?”
他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顾怀看着他,唇瓣一张一合,最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转而改为道:“听说……你想开个铺子?”
季之扬微怔,轻嗯了一声。
“你……”顾怀喉咙滚动几下,“……想开什么铺子。”
“胭脂铺子。”
顾怀夹了块鸡肉放在季之扬碗中,“那你…你……”他支吾了老半天,开口道:“胭脂铺子……挺好的。”
他原本想说,等他开了铺子,是不是便要离开了。
他不想他走,更不想他去开什么铺子,王府有的是银子,他需要多少尽数拿去便是。
他只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每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韩敬之说的对,他什么都未给过季之扬,还逼迫他签卖身契,眼下又要成婚,他没有保障,自然需要银两傍身。
可他若开了铺子,会不会说走便走了?
韩敬之同他说过,之扬若想离开,可以随时回去他自己的家乡……他说那里离宜都很远,他若回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离得远,若想回去,便需要银两……若他到时候离开了,他要去哪儿找他?
他怕。
害怕自己再也抓不住他,更怕他离开后,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神情落在季之扬眼底,季之扬看出了他眼中隐藏的不舍和担忧,不由勾起唇角笑了。
这人自从赐婚后,倒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怀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弄糊涂了,愣了一瞬。
季之扬收起笑容,“铺子还未选好,你可有好的地段?”他看向顾怀,缓慢道:“最好不要离王府太远,不然每日回来不方便。”
顾怀猛地回神,点头道:“好!我会让人寻个离王府较近的位置。”
他说每日要回府,他不会走,不会离开……顾怀欣喜不已,连吃东西都香甜了许多,只觉美味极了。
晚膳过后,季之扬准备去沐浴,顾怀跟在他身后进了卧房。
季之扬回头看向他,挑眉问道:“你做什么?”
难不成今日还想睡在这?
顾怀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要沐浴么?我替你擦背。”
“……”季之扬撇开视线,“不用。”
说的还挺好听,还替我擦背,我看我信吗!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我才不会上当呢!
顾怀不死心,“那就一起洗,正巧我也要沐浴。”
季之扬:…...
这人…...刚才还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现在倒是厚颜无耻了。
不等他回答,顾怀径直走到屏风后,脱掉外衫丢到屏风上,然后三下五除二褪去所有衣物,踏进了浴桶。
他懒洋洋的靠在浴桶边缘,看向季之扬,道:“水温刚好,可以进来了。”
季之扬盯着屏风上的衣服,好似看出穿了顾怀的心思,眉头忽地一挑,将已经解开的腰带又系了回去。
顾怀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又将腰带系好了?
他双手抓着桶沿,“你不是要沐浴吗?”
季之扬斜睨他一眼,眉梢轻轻一扬,“你自己洗吧。”说罢,便往外走。
“你去哪?”顾怀从浴桶中站起来,“你不沐浴了?”
季之扬没有停步,“不洗了。”
“……”顾怀脚踩着水发出噗通的响声,“为何?我…你…你替我擦背吧。”
季之扬并未回头,“王爷等着,我现在就去叫下人来伺候您。”说罢,推门而出。
顾怀呆呆站在浴桶里,愣了好半晌,才慢悠悠的扶着浴桶边缘坐下。
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