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些年给你写的第一百二十九封信,我知道这些信最终不会交到你的手里,但我早就习惯每个月给你写信保平安了。我现在在伦敦一切安好,希望你也能平顺安乐。下个月我会再给你写信的,期望早晚有一天能收到你的回信。”
谷蕴的信很简短,竺睿曦注意到了里面的数字。
129个月,是谷蕴出国至今的时间。
也就是说,好友自从离开她身边,一直保持着每个月一次的频率给她写信,只是如她所说,这些信从未流入她的手中。
她只是稍加思索就明白是谁在里面动手脚。
她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奋笔疾书写下回信,不动声色地唤来儿子。
“慕风,替妈妈把这封信寄出去好吗?阿姨的回信会直接寄去你的学校,如果你收到就带给妈妈。”竺睿曦叮嘱道。
“知道了,妈。”竺慕风点头。
李天功对竺慕风的事根本不上心,自然也不会去查他跟谁往来,这意外成为竺睿曦和谷蕴恢复联系的契机。
谷蕴的回信很快送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和竺睿曦确认着信息,似乎生怕有人冒用她的身份。
直到两三回通讯后,谷蕴才确认了给她写信的是竺睿曦本人。
那一次,竺慕风收到一沓厚厚的信纸。
一场封存了数十年的真相被正式揭露。
竺慕风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他只知道那天竺睿曦看完信之后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随后她抹去眼泪,将信彻底焚烧。
竺睿曦的精神越来越差,佣人私底下都在传少夫人疯了。
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消瘦,脾气也越发古怪,宅邸里的所有佣人都见过她无缘无故崩溃大哭,或是莫名其妙冲李天功大喊大叫,但即便如此,李天功依然对她宠爱有加。
他们说,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竺慕风初中毕业那年,竺睿曦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那天她不顾佣人的阻拦,穿上十多年前的裙子,强行梳妆打扮,只为了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
她枯瘦的身材早已撑不起当年的衣裙,可她站在人群里,还是那么惹眼,那么有气质。
她在毕业典礼上抱住竺慕风,“慕风,接下来的日子,妈妈不能照顾你了。”
“妈,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我了吗?”竺慕风一脸震惊地问道。
“没有这回事。妈妈把你托付给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会替我照顾你的。”竺睿曦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她的笑容里带着解脱。
“妈……你……”竺慕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紧张地看着她。
竺睿曦没有说话,她郑重地在竺慕风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好好听你的谷阿姨的话,希望你能活得像风一样自由,妈妈爱你。”
竺慕风被安排去了英国留学,他走后的一个月,竺睿曦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吹风。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风在周围萦绕的感觉了。
她依稀记得,十几年前她跳芭蕾舞的时候,只要旋转起来,就能感受到流动的空气在抚摸她的脸颊。
这么想着她突然站起身,按照记忆里的姿势翩翩起舞。
疾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是她最后的自由。
远在英国的竺慕风接到通知,话筒从手中滑落,“咚”的一声,惊动了沙发上的人。
打扮得体的中年女人眼神一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淡淡地问道:“她走了是吗?”
“谷姨……”竺慕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努力了十几年,依然没办法将她从那个禽兽身边带走。”
谷蕴双手合十撑在额前,手掌之下,是她泪流满面的脸。
“谷姨,你没有错,妈也没有错……没有人能对抗李会长。”竺慕风同样伤心欲绝,但他更清楚这个事实。
“罢了……这样也好。”谷蕴说完,回到卧室取下来一卷厚重的画卷。
竺慕风看着她将画纸一张一张投入壁炉中,吃惊地喊道:“谷姨,等一下!那不是妈给你画的……”
他刚来英国投奔谷姨的时候,她就给他展示过竺睿曦给她画的画,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这些画作依然被精心保养着,看得出谷姨十分珍视这些画。
“我怕她在那边太寂寞,希望这些画能代替我陪在她身边。”谷蕴边烧边说道。
肉身的消亡不意味精神的毁灭,睿曦,我希望你能在有风的地方自在起舞。
赤红的火焰将谷蕴眼角的泪花映得通红,她在心中默念。
竺慕风看着这一幕动容地别过头,偷偷擦拭滑落的眼泪。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事,飞奔着回到房间,掏出竺睿曦留给他的一个文件袋。
“你会知道什么时候该打开它的。”出国前,竺睿曦这么对他说。
竺慕风深吸一口气,拆开密封袋,里面是一份亲子鉴定书。
“本机构支持李天功为竺慕风的生物学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