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印证他的话,原本在光滑车壁上挣扎的蛆虫,现在开始往同伴身上攀附,形成一座肉山,这座肉山缓缓升高,越堆越高,逐渐接近车厢顶部。
陈征的心跳加速,喉咙发干,他目测一下,蛆虫堆离他们不过半米的距离,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只要车门不开,他们和这些蛆虫共处一室,那被碰到是迟早的事。
“难道第五小队最后的死法是被蛆啃得骨头都不剩吗。”陈征喃喃道。
“这倒不至于,要死也是死在别的东西手里。”许则之从旁边的夹柜里取出一个行李包,塞到陈征手里,然后回头对其他人说,“拿东西砸。别让它们上来。”
“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喘口气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但是大家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伸手抓起夹层的行李,不顾一切地向下方的蛆虫堆投掷。
行李包、箱子、甚至是一些零散的物品,都被用作了临时的武器。
随着一声声闷响,行李砸落在蛆虫堆上,一些蛆虫被砸落,肉堆的高度短暂地下降。
但是,这些蛆虫似乎毫无畏惧,很快又重新聚集起来,继续堆叠,甚至有好几次都几乎要碰到众人的腿,又被许则之的铁棍或者柳云间的鞭子扫飞。
“还要坚持多久?!”李岁安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不娇气,可面对着这似乎无穷无尽的蛆虫,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恶心和绝望。
许则之把一个黑色背包狠狠砸在一只大张口器、朝他蠕动而来的蛆虫上,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答道:“还有三分钟。”
行,也就三分钟。众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又很快鼓起劲来,咬紧牙关坚持着与时间赛跑。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就在李岁安与陈征的手臂肌肉都开始酸痛的时候,蛆虫的动作开始放缓了。
一些蛆虫停止了蠕动,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从肥厚的白色肉山上簌簌的掉落下来,静静地躺在车厢的地板上,逐渐形成了一个个椭圆形的蛹。
就在这时,列车也开始放缓,最终缓缓停了下来,玻璃外是熟悉的吕业口站。
他们又回到起点了。
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的蛹静静地躺在地上,与之前那些蠕动的蛆虫相比,它们显得毫无攻击性、甚至有几分可爱。
如许则之先前所说,第五小队成员们终于能喘口气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缓解,柳云间收回长鞭,陈征和李岁安把手中的东西放回去,大口喘着气。
只有宋赫成悠悠闲闲地靠在行李架上,一张脸白净干净,活像是来度假的。
许则之的目光略过某人,他知道大家都累了,等到众人休息半分钟后,才开口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在下一轮行程中找不到破局的方法,我们很可能会死。”
“毕竟,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东西可跟蛆虫不一样。”
不只是许则之,现在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明白了污染物接下来会变换出什么形态。
卵——蛆——蛹——苍蝇。
正如隧道里那些声音所说的,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曾经被社会中的蛆虫、烦人的苍蝇,所以,在异化后,他们真的变成了这个模样。
环形的列车一共会停靠四次,每一次停靠,“他们”就会向下一个阶段进化。
“他们”曾经被创造规则者定义的规则困在金字塔的最低端,于是“他们”也在这个禁区中创造出无数条“规则”,绞杀所有进来的人。
至于那些声音为什么会一直诱导他们自杀,许则之猜测,这个禁区的污染源很可能就是一个在下班回家的路途中,在这辆晚高峰的列车自杀的人。
又或者,更为极端的猜测,污染源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们在这个列车上完成了一场群体性的自我毁灭,然后整个区域陷落,沦为禁区。
而后面这种猜想,是许则之最不想遇上的——因为它带着一种让人十分熟悉的癫狂感。
不过猜测归猜测,现在首要的问题还是他们该如何破局。
污染物在下轮行程中以蛹的姿态出现。
那么下下轮它们就会变成苍蝇。
而苍蝇和蛆虫有个很大的不同。
——它们有翅膀。
也就是说,爬上行李架连拖延时间的作用都起不到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则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不知不觉间,第五小队的指挥权已经到了许则之手里。眼下生存是第一要务,柳云间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更何况,她也没有更好办法。
许则之从行李架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车厢的地板上,宋赫成紧随其后,理所当然地霸占了他身旁的位置。
其他人也坐回座位上,等待列车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