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
卿希/文
2024.10.4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
[暗恋像风,
你轻轻一吹,
我的世界云浪翻涌。]
——
九月下旬,南城已然入了初秋。
街道两侧树木上的叶子在雨水一次次的敲打中渐渐泛黄,枝桠低下了头,望着被泥泞软土所埋葬的枯枝败叶。
蝉鸣逐渐销声匿迹。
天台一角。
“迟莹,我是谁。”少年脸庞白净,琥珀色眸子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剔透明亮,与漆黑的眉睫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专注又认真,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迟莹,我是谁,还记得吗?”
“你是祁颂啊。”少女未施粉黛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阳光明媚,晃得人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她抬手遮挡住,只觉得眼前的人身影有些模糊,像是一团朦胧模糊的光。
女生半皱起眉,嘴唇微微撅着,小声娇嗔道:“你又干嘛啊。”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问题问了她不下三次了。
“迟莹。”
“迟莹。”
“阿莹。”
少年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逐渐至空灵,回声荡漾响彻云霄,她似是看见他笑了下,而后脑袋一重,头发被人很轻地揉了揉,男生的声音是少见的温柔:“阿莹,一定要记住了——”
他一字一顿,仿若要在少女脑中或心底刻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我是祁颂,祁连山的祁,歌颂的颂。”
“答应我,永远不要忘记。”
“好吗?”
“……”
她很想张嘴说自己知道,但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张不开嘴,嘴巴像是被胶水封住紧紧黏在一起。
少年的身形愈来愈模糊,似光似风让人抓不住。
迟莹本能地伸手去捉,柔软布料拂过她的指尖。
白衬衫,棒球帽,少年嘴角噙着的笑。
浮光掠影间,一切都在倒退,时间如同流水,哗啦啦飞逝而过。
画面一转,迟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掉入了海水中,昏暗无光,深蓝色的水将她整个人包围裹挟,偌大的海域内此刻空空荡荡,只余下她只身一人。
她动了动腿,发现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她费劲地想往上游,却是徒劳无功。
周遭水声波动,迟莹挣扎间,嘴巴不自觉张开,咕嘟嘟地冒出小水泡。
“祁颂……祁颂……祁……啊!”迟莹猛然从浴缸中扑腾起来,水花四溅,原本趴在一旁陪她泡澡的小青柠也未能幸免于难,身上的毛被浇湿了大半,霎时间蹿到了门顶,叫声刺耳尖锐。
一下把迟莹拉回现实。
现实梦幻交织,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意识迟缓地回笼。
迟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昏黄灯光下,被水沾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在她下眼睑处打了一小片扇形阴影。
心脏跳得厉害,久久未能平息。
鼻子里进了水,此刻有点难受。
迟莹坐在浴缸里,浑身发冷发抖,她双手圈抱住膝盖,头慢慢低垂下去,下巴抵着膝盖,心悸未缓,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肩膀微不可查地发着颤,紧接着浴室响起低低的抽噎声。
“啪嗒——”
水珠低落的声音,泛起阵阵涟漪。
又做了这个梦。
自那天之后,已经记不清梦到他多少次了。
……
站在盥洗台前,迟莹有气无力地刷着牙。
镜子里女生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脸色苍白如纸,刚从浴缸里爬出来还未来得及打理的刘海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嘴唇毫无血色,唇边一圈牙膏泡沫跟长了小胡子似的。
整个人从内到外活脱脱两个字的外显——颓废。
与梦里那个天真稚嫩,穿着校服的少女截然不同。
……
小青柠慢慢踱步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迟莹的小腿,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听得人心软软。
小青柠是迟莹毕业之后陈舒然送她的礼物。
一只有着蓝色瞳仁的布偶猫。
迟莹蹲下身子把它抱起来,摸着它身上柔软的毛,没忍住吸了两口。
“崽,妈妈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对不起哦。”
小青柠脑袋凑过去,贴着迟莹的脸,爪子伸开又收拢,喵了两声,似乎是在安慰她。
可爱死了,迟莹想。
于是她像个变态一样狂吸几口才心满意足地把它放开。
抱着小青柠回到卧室,迟莹余光瞥见书桌边的一抹红,她扭头去看。
眼神瞬间定住。
想起来了,那是江禾安寄给她的结婚请帖。
纪睢和江禾安的婚礼。
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说起来,高中时期她和江禾安并未有过多交集,和纪睢更不用说,唯一的联系就是祁颂,然而……总之,能收到两人的结婚请帖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迟莹伸手去拿那份沉甸甸的请帖,解开,仔细端详,一页一页翻过去。
见证他们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爱情。
心脏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绳子一点点吊起来,无节奏地跳动狂欢,在胸腔里蛮横冲撞,血液急促流动,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
他会来吗?
会的吧。
毕竟,他和纪睢是朋友。
凭两人交好的程度,他应该会去当伴郎。
浴室里做的梦境在迟莹脑海里复现,那段对话以及所处的地点并非是她在梦中凭空捏造的,而是和他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五年了,整整五年。
她总会梦到这个场景,梦到他看着自己,梦到那段对话。
醒来后总会怅然若失,也会恨,恨他莫名其妙断联,把她抛在原地。
分明是他先来招惹的她,最先脱身而去的却是他。
让她一直忘不掉,记了这么多年。
等见了面,迟莹想,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
夜晚的南城热闹非凡,街道上人潮拥挤灯火通明。
婚礼于晚九点正式开始,迟莹抵达酒店时已经是八点半。
“迟莹!”
远远地就听到陈舒然的声音,迟莹来回扭着脑袋目光找寻她,陈舒然已经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过来。
“迟莹,你怎么才来,是出什么事了吗?”陈舒然勾过她肩膀,自然而然把人揽怀里,笑嘻嘻的:“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