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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雨垂幕,鸦青的乌云像是一片混沌,空气里藏着灰尘和水珠潮气,让人胸口闷闷的难受的很。
恍惚间,许眠隐隐见着层层阴云里透过丝光亮来,许眠仔细的去看,发现阴雨天里竟出现了流星,许眠被这乍现的亮光晃了神。
抬了抬眼本想再看细些,那流星却又在眨眼间被阴云吞灭。
许眠用力的眨了眨眼却仍然看不真切,仿若刚才的流星从未出现,是许眠自己恍了眼,而高耸的工厂里的烟囱正源源不绝的吐着洁白的浊气,逐渐将那朵阴云也湮灭了。
高中生的假期是很难得,让学生盼了很久。
仲秋,又经了一席风雨,沥青道上才散了几片枯叶。南方的树总是常青,偶尔显出败迹,也只有秋冬二季了。
要背回家的书并不多,家里离学校格外的远,自然是没有同伴。以前许眠还为此恼火过。
可如今许眠并不着急,楚江一中高二三班的班里的兴奋者早已在快要下课之前的几分钟窸窸窣窣的收拾好了书包,听到铃声响的那一瞬便飞出教室。
许眠却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书包,一一把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大把大把的试卷丢进书包,又胡乱往书包里塞了几支笔。
“许眠,你不是不写数学作业吗?”
许眠答非所问,反而对着同学反问道:“你刚刚看到流星了吗?”
同学听清许眠的话噗嗤的笑了出来:“许眠你是被放假冲昏了头脑吧,这阴雨天连亮光都难得,还流星?”
许眠无奈只能摆了摆手,把话题切走:“那是我看错了,哎呀数学那玩意写着太磨人了,伤脑筋,真不知道他们脑子怎么长的,轻而易举就能解出来。
算了,我害怕杨老师,我还是要写的。”许眠打着趣说。
那同学也不纠结刚刚许眠问的抽象的问题了,只和她打哈哈道:“这个假放了和没放差不多,两天写十几张卷子,要命。”
说完抬眼看了看挂在黑板上头的钟又道:“我先走了,等会晚回去了又得挨骂。”
许眠只应:“好。”
将桌子上的书正了正又理了理书包顶着毛毛细雨往校门外走。
校门口马路狭窄,如今放假又是人流高峰期,小摊小贩摆了一路。
来接自家孩子的家长也不在少数,于是街边停满了小轿车,板石路上随意停靠的摩托车,没开车的家长就站在校门口,撑着伞左顾右瞧的,生怕没看见自家孩子。
汽车的尾气与尼古丁的气味杂糅在一起伴着空气里的潮湿,许眠只觉得要被那味道冲的头眼发晕了,忙加快了脚步,神色带了几分烦闷,快步往车站走。
学校不在市区,在最南边的郊区,许眠家又在最东端,转车是少不了的了,她打了票,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耳畔里有小孩子的哭闹,大娘们大声打电话,有爷爷奶奶们卖完菜歪七扭八放在车间过道里的竹编菜篮,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唠嗑声,吃着小吃零食讨论着某些人的八卦,以及公交车播报站点的声音。
“车辆起步,请您坐稳扶好,下一站是万达广场,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许眠把思绪放空,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一排排往后去的绿化带和行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播报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起身下车。
又在这个站点等了好久,身边的陌生人一个个都上了车,可许眠等了二三十分钟车子还没到,许眠来回踱步了许久。
秋风虽不似朔风般凛冽,可夹了细雨,势必要将这股子潮意透过校服递到人的骨子里。
许眠眯了眯眼,神色愈发不耐烦。
这时204路公交车才缓缓驶来。
204路公交车如往常一般冷清,许眠走到后排倒数第三个位置靠窗的一边坐下,别过脑袋,往窗外看。
车子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相比之前的吵闹,这一回却各位的安静。
许眠很享受这种安静和把思绪放空的时候。
因为这路公交去的地是东端的道观,现在又逢淡季,本地人又基本不去什么劳什子道观。
不过就是个简陋的要命随意供奉着几尊像的道观,那座道观旁也无非是些钟乳石形成的洞口,山啊树啊什么的。
许眠便自小便和奶奶住在那座道观附近的房子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见过什么稀奇玩意,那里只有天天练剑诵持功课的道士以及道观门口几只小猫。
可那里更是许眠父亲的祖宅,后来父母想着落叶归根,才批地在附近建了房子。
公交车一路上畅通无阻,但突然有了停顿,许眠被公交车的急刹车顿了顿,许眠才抬眸看了看。
只见一个穿着高领黑色毛衣的男人迎面而来,他的背直挺挺的,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眼睛认真的盯着手机。
他尚且还未走到近处,便能看到他藏在白皙皮肉里的青色血管。
手上戴着一串青玉黑檀珠子,格外显眼。他直直的走着不曾瞧见许眠正在打量他。
他生的白净,不能用白净,是斯文,五官周正,眉眼像是一副山水画,透着股书卷气,仿佛浑然天成的璞玉。
他缓步走过前排,正座在许眠位置前,安安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低头时露出后颈。
许眠看着,好似在这一瞬天光大盛。
刚才看的时候不曾发觉,现在近了才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涩味,说不上来,像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那种苦涩的中药味又与他身上的气质相冲,实在矛盾。
那男人似乎发觉了什么,往后一瞧,吓得苏拂晓赶紧收回了目光,将头低了低。
天公不作美,凉雨知秋。
雨也愈发的大了,雨水打在公交车顶上,噼里啪啦的,路上的坑洼处也积了水,泛起点点涟漪。
许眠赶紧将车窗拢紧,雨线逐渐模糊了视野,也朦胧了许眠的眼睛。
“终点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公交车的播报声再次抽离了许的思绪,转眼一瞧,熟悉的景致便又出现在眼帘。
雨水打湿了这片青山。
沁开了苍翠的绿意,斑驳了色调。
许眠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周边的山,这时却怔了怔。
可是此时许眠无暇顾及此,见着大雨,咬了咬牙,在雨中冒雨前行心里叨叨:“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风雨!”雨滴砸在头上,令头皮生凉。
倏地一把灰色大伞隔开了天降的大雨,这一撑,周遭似乎都安静了。
那个男人手握着那把灰色打伞的木质柄,将伞立直。
许眠生的高挑,可身边的人却仍高了她近半个头。许眠瞄了瞄,半响才开口道:“谢谢。”声音轻轻的,悄然消散在泼天大雨里。
此时许眠暗骂自己不争气,看见帅哥只知道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