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可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此时,他正靠坐在一棵树根上,面前一堆火,烧的噼里啪啦的,火上架着一只兔子,皮肉烤的金黄,滋滋冒油。
“你醒了。”
夜幕寂静,突然有人说话,楚琰吓了一跳。
循声看,这才发现身旁盘腿坐着个男人,一身素袍,双手合十,拇指与食指之间挂着一串佛珠,他正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经,又像在超度。
最近这些时日他被追杀怕了,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慌不安。
往左右两侧看了眼,这里除过他们俩个,并不见叶昀,心里有些打鼓,她人呢?
坠崖之前,是叶昀救下了他,可惜剑突然断了,他们坠入了河里,快要淹死前,好像没人来救。
如今只剩下他一人,难不成,叶昀没能救回来?
想到这,楚琰心里生出一阵伤感,愧疚不已。
便问他:“叶昀呢?”
“你问的是,夜阁主?”跳动的火光之中,男人保持不动,只出声回答。他的声音醇厚干净,让人听了便觉心中踏实。
楚琰摇头:“不不不,我问的是叶昀,就是和我一起坠崖的那个姑娘,她在哪里?救回来没有?”问最后半句时,楚琰紧张的狂咽口水。
男人平静的眉眼突然动了动,答非所问道:“她就是三七阁阁主,夜昀。”
“啥?”楚琰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住男人,说话都开始打哆嗦:“她、她、她怎么会是……夜、夜昀?”他不相信。
江湖传言,夜昀是个男的,还是个曾为爱挥刀自宫的痴情男,可她明明是个女的呀。况且,如果她真是夜昀,怎么可能会舍命救他一个寂寂无名、毫无用处的普通人?
不不不,他肯定是搞错了。
于是道:“不可能,你肯定是认错了,她叫叶昀,是个女孩子,虽然也来自三七阁,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阁主夜昀,况且大家都说,夜昀是个不男不女……等等,夜昀、叶昀,叶、夜,不可能?怎么可能?”
楚琰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
她叫叶昀,还是三七阁的,不可能这么巧吧?!
男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楚琰懊恼地道,脑子已然“嗡”地乱做一团,眼前全是当初在酒楼诓骗使诈的情景。
他说的要是真的,岂不是从一开始夜昀就知道他在作假,所以这才杀他全家泄愤?
不,不对。
酒楼内,他不过故作木讷胆大、恶心了她几句,并未做其它出格之事,按照传闻中夜昀的行事手段,当不至于祸及家人,杀他满门,顶多也就是杀了他一个罢了。
再者,红缨楼初见时,叶昀还救过他性命。虽然青青之死他确实怪过她胆大妄为,但事后他细细琢磨过,青青死状怪异,拳头朝心口,拳尾朝向他,发钗流苏全部插进心口,只留下发钗末端在外,很显然,当时青青是想用发钗杀他来的。只不过被叶昀打断,这才失手被杀。
从这两点来看,她就不可能是夜昀。要不然,看着他死不比救他强啊,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看着他死?这哪哪都说不通。
遂问:“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没什么事吧?”
“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意思?人不是你救的么?”楚琰蹙眉瞪着男人,脑子里面全是问号。他们是一起落水的,总该一起救啊,该不是先救的他,叶昀被水冲走没救回来?或者他们同时被救,叶昀醒的早,先走了?
男人道:“你不是我救的,我只负责送你一程。”
“啊……嗷,好吧。”
楚琰捉摸着这回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接什么好。明明是说了,可又觉得什么都没说。
还想再问,可男人全程回答连个头都没抬,他也不好意思再多话,只好识相的闭了嘴。兴许是叶昀又在水里救了他,委托的他护送来着,要是这样,他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
夜色如墨,吞噬着火光之外的一切,让人的心也跟着夜幕沉寂下来,屏息间,不远处有潺潺水流声,偶尔的几声娃叫虫鸣,把这荒郊野岭落魄逃难的一夜衬托的倒有几分闲适安逸。
一阵风过,贴在身上还没干透的衣裳瞬间凉冰冰的,于是他往火堆跟前挪了挪,才一动,后肩巨疼。
男人连忙抬手制止:“别乱动。伤口裂了就难办了,我带的药已经没多少了。”
楚琰吃痛的坐了回去,重新靠在树上,摸了摸后肩,发现手上全是血,他受伤了?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落水时撞在石头上伤的。还好,没裂开。”男人起身检查完他的伤势,复又盘腿坐回原地,道:“这里距离有尘斋还有一日路程,你再忍忍。”
若隐若现的清竹香里,楚琰这才看清男人容貌,他长得俊美,琥珀色的眼珠子在火光中闪着璀璨的色泽,只是一张消瘦的脸略略有些白。
顺着他的胳膊看下去,才发现他的肩头衣服上也有几道口子,不知道是否伤到皮肉,楚琰有些担忧:“你也受伤了?”
男人道:“皮外伤,不妨事。”
楚琰真诚道:“谢谢你……”最近与他走近的人,总是受伤,他真的很愧疚。
男人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
楚琰看着男人发愣,这说话的风格,怎么感觉他在哪里听到过:“什么意思?”
“因果循环,有人种下了因,你我相识便是果。”男人说话不紧不慢,停顿的恰到好处。
楚琰有些懵:“有人?你说的是叶昀?”这时候,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叶昀。毕竟当下的状态是很多人都想杀他,只有叶昀在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