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是为中元,又称鬼节。是日鬼门大开,百鬼肆行。午时刚过,街面已无行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便是生意最火爆的酒肆,也都尽数舍了生意打烊关门。
诺大的长安城,仿若空城。只因这日又被称为‘丧子节’。
“何故叫丧子节?听着好生晦气,简直能影响老子未来十天的运道!”店中十几名外乡客被困的憋屈,其中一暴脾气受不住的拍着桌子愤愤发泄。
客栈小二瞧见,生怕他一气之下将桌子拍碎了不给钱,自己又要偿补,赶忙跑过去安抚:“客官稍安勿躁,您有所不知,今日乃三七阁大选。小店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这才出此下策。”
“我呸,老子的安全,可不是你们能负责的起的,快开门,老子要出去。”暴脾气站起身,就要出门。
暴脾气身侧坐着一位白衣书生,约莫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颇为好看,书生忙拉住暴脾气坐回位置,又朝店小二拱了拱手,客气的问:“敢问,三七阁大选,和丧子节有何关系?”
“三七阁少阁主修习得到神功这事,客官可知晓?”店小二嘴上恭敬地问道,一双审时度势的眼睛却落在书生身上,末了露出一脸的嫌弃,仿佛在说,竟连三七阁大选与丧子节的关系都不知道,就你这水平,还想通过秋闱中举,简直痴心妄想。
书生皱眉,朝着四周坐着吃酒的客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略有耳闻。这得到神功,乃得到门梁缺缺的不传之秘法,以吸食他人内力为己用而提升修为,邪恶至极,以绝迹多年。而梁缺缺在十四年前已死,尸骨至今未被找到,三七阁少主又如何习得此法?”
店小二本以为他是个江湖小白,打心底里瞧不起,此刻听他对江湖秘闻说的头头是到,还反问起自己也答不上的问题,心下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烦腻,不耐烦道:“你管他哪里得来的,总之就是得来了呗。”
书生看了店小二一眼,熬了一声,没戳破他的不懂装懂,又问道:“那这和丧子节,又有什么关系?”
店小二见状,重重地看了他一眼,赶忙道:“得到神功威力无比,岂是那么轻易就能习得的?三七阁那位修习途中走火入魔,为延寿命,须吸纳男子精血才行,这不,从三年前开始每至七月半,三七阁就会从长安城带走上百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尤其貌美者。听说啊,但凡被选中带走的,没一个活着回来的……节中有子丧命,可不就叫丧子节麽。”
小二说到一半,怕把客人吓晕没了赏银,忙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客官还是快些吃点饭食喝点小酒了就上楼休息,只要今日不出这客栈大门,保各位客官无恙。”
“闹这么大动静,都没人管吗?”书生正襟危坐,抿唇不语,他边上的暴脾气倒是责问起来。
“管?练了得到神功的大魔头,谁敢管?你敢管?”店小二反问暴脾气。
“那也不能由着他如此迫害百姓,弄得长安城人心惶惶,不得安生吧?”暴脾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气的面红耳赤: “朝廷的人不敢动,江湖上也没人出头除这祸害?”
书生望了暴脾气一眼,想劝他坐好,还没来得及开口,客栈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明亮的天光瞬间从门口照射进来,洒了满屋子,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书生用手挡住强烈的光线,看清了在那金黄色的光彩中大步走进来的少年。少年眉开眼笑,宛若人间的精灵,闪耀着无限星光。
书生看的有些痴。
直到少年重新关上门,他才回了神。
这才发现,大堂里除了暴脾气、少年,还有他,原本的吃客早连滚带爬的上了楼,连个屁都不敢放。
书生回过头去看少年,脊背挺的笔直。
少年一身粗衣,个头不高,身型消瘦,有些驼背。他关好门,四周打量了一圈,就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一脸惊慌的问: “你们两个为什么还在这里?不上楼躲躲吗?”
书生坐的端正,双手扶在腿上,礼貌的对少年微微颔首,中规中矩道: “为什么要躲起来?我们又没犯事。”
少年眉头微动,遂道: “难道你们不怕被抓去三七阁?我告诉你哦,你长得虽然一般,可细皮嫩肉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被夜昀那大魔头糟蹋了还是很可惜的。”少年边说,还用胳膊肘捣了捣他,一副‘你懂的,现在走还来得及’的规劝表情。
书生纹丝不动,目不斜视的看着少年道: “不懂。”
“书呆子?!”少年脸颊抽动,又转头对暴脾气道: “这位老兄,我告诉你哇,但凡被夜昀那个大魔头看上,你们这辈子可就算完了。像你这种长相粗旷,眉眼犀利的,虽然入不了那大魔头的眼,但是却最容易触他霉头啊,说不定还没进三七阁的大门你就被扒了皮包饺子喂狗了……还有啊,你可别想着大不了逃走,我告诉你,就算你逃犯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抓回来的,到时肯定就不是剥皮包饺子了,那可是会家破人亡,尸骨无存的,多可怕啊,我看你没二十五也有二十了吧,多好的年华啊,还没成亲吧,你未来的小媳妇说不定明天就出现了,你要是再不走被大魔头逮了去,你小媳妇可就是别人的了……赶紧赶紧,趁着现在魔头还没来,你们赶紧去躲着去……”
暴脾气语气有些哆嗦,抓的饭桌都跟着在动: “你,你说的是真的?”
少年点头如捣蒜: “真的真的,骗你是小狗,赶紧拉着你同伴走吧,我在这里帮你们顶着,绝对不让大魔头的人抓你们。”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大恩来日再报,我先走了……”暴脾气被吓的脸色铁青,抓起桌上的长剑拔腿就跑了,完全没瞧书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