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里面开辟了一间相当专业的健身房。
洁世一在跑步,看他进来便调小了跑步机的速度,改为快走,“你看手机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御影玲王郁闷地走过去。
“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从以前就这样,”洁世一平静道,“你想问我什么?先说好我不回答私事。”
御影玲王一排机关炮被他堵得哑火了。
“别这么看我,是你自己要求的——我指那个你,”洁世一垂眸,“我大概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知道。”
打哑谜?
御影玲王快被搞糊涂了,唯一支撑他没有崩溃的只有对十年后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任。
“我只问一个问题,”御影玲王攥紧拳头,沉声道,“U20小组赛我失误了吗?”
洁世一沉吟,“十年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啊,想起来了……”
御影玲王紧张地望着他。
洁世一张了张嘴,蹙眉,叹气,“你没有失误,玲王——”
但是。御影玲王闭上眼。
“——你没上场。”
果然。
这才是现实,首发队员们打了鸡血拼死搏杀,坐冷板凳的是局外人,胜利与荣耀与他们无关。
御影玲王低下头,不甘心地咬紧牙。他没有继续追问这次U20最终BLUELOCK成绩如何,自己是否上场。要是提前知道结果,他可能就没有动力走既定的轨道了,或许低迷的状态正是绘心甚八没有选他的原因。
只问小组赛也是御影玲王担心自己无法及时赶回去,可能出现失误拖队友的后腿。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我现在还在踢球吗?”脱口而出,御影玲王猛地捂住耳朵,拦住洁世一不让其回答。
“别告诉我!提前知道就太无聊了!”
那个答案或许不是他想听到的,假如结局必定是Bad Ending,御影玲王怕自己会动摇。
倒不如蒙头当个莽子往前冲!趁着年轻不管未来如何都放手一搏,至少无愧于心。
一只手结结实实打在御影玲王头顶,后者被撞得往前跌。
“好痛!”
“玲王,想得太多是你的弊端。我总是和你说与其把planA-Z全想一遍,不如先遵照你认为当下最该实施的方案,跑起来。因为这个丢球,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亏吃多了总该有点长进吧。”
御影玲王像个没来及爆炸先漏气的气球,什么紧张什么抉择对未来的迷茫,被洁世一一顿数落登时烟消云散了。
在足球痴面前演青春疼痛文学,他真是个笨蛋,难道以为洁世一会安慰他吗?洁世一对足球都比对他温柔。
洁世一有丰富的对御影玲王经验,身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相信我,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要总是想得那么糟糕,你总是容易把事情往坏了想。”
“别害怕未来,相信你未来的队友,也相信我,嗯?”
御影玲王怔怔望着他。
张扬的笑容,充斥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是在顶级赛事耳目渲染的,独属于世一锋的云淡风轻。历尽千帆大浪淘沙,最终捧起奖杯的依然是他。
“我可不会放任一个黄金期边卫自甘堕落,你太小看我了吧,在因伤退役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临阵脱逃。”
太自私了,极端利己主义美学的暴论。
砰,砰。
“你是我最喜欢的球员之一,这不是谎言,”洁世一停下跑步机,站到御影玲王面前,抬头仰视着他。但御影玲王却觉得洁世一才是睥睨的那一方。
“我从不后悔和你并肩作战,玲王。不管是多特蒙德,曼城,还是在国家队。经由你我之手碰过的奖杯可以塞满一个储物柜,媒体们盛赞我们是最佳拍档,当然还有凪。未来我们不会止步于此,在我退役前我最希望搭档的边卫始终是你,我每次射门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很大程度上是你给我的勇气。我知道即使这一球被拦下,最先去抢二点的一定是你,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的传球,因此我是世界第一。”
“事实证明,是信任你的我赢了。我一直都在好好看着你,为什么不稍微放松一些呢?”
这话听在御影玲王耳朵里,如平地起惊雷。
十年后的洁世一很有魅力,当他谈起足球时,好像灵魂都在闪烁。
那是从什么开始的?或许不止十年,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抱有好感的?
洁世一,真的……喜欢我?
熟悉的眩晕感杀进来,御影玲王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声音。
“喂,你不要紧吗?”
等一下,先别回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拜托,等等——“洁世一!”
更衣室里,替补们纷纷侧目,投来担忧的眼神。
“玲王,你找洁干嘛?”
“抱歉,临时有急事,他人呢?”御影玲王靠在更衣柜上,手按在胸口,极力平复着嘈杂的心跳。
“还能在哪?”五十岚栗梦挠挠光头,大拇指怼向比赛通道,“TOP当然在比赛啊!”
“玲王你睡蒙头了吧。”
御影玲王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通道走去。
“你上哪去,绘心让我们待命——”
站定,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幽深的紫色瞳孔放大,目之所及前方是光芒万丈的赛场,如同用欢呼声编织成的红毯在脚下徐徐摊开。风衔起两边不对称的碎发,已分不清心跳声是幻听还是耳膜在震动。御影玲王忽然有种想大呼小叫的冲动,没有人在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与世界第一先生并肩后还能嗤之以鼻。
而那个人是他未来的丈夫。
洁世一就在那里,不管御影玲王是否偏移轨道,抬头便能看见11号球员的背影。
他转身,球衣背后的数字9号被风揉皱,又抚平。
御影玲王会和洁世一并肩站上那片球场,这不是梦想,而是事实。
本场比赛以日本队零封对手告终,上半场二十分钟洁世一拔得头筹首开一粒进球,下半场国神炼介单刀直入头球破门将气氛炒至最高潮,伤停补时一分钟凪诚士郎以其登峰造极的停球技术再度上演花式负角度射门。观众席人声鼎沸,欢呼球员名字的庆贺声誓要把场馆掀翻。
BLUELOCK上至高层下至替补皆是一片喜气洋洋,三个功臣是被队友们抬进来的。以为只会出现在青春电影里,把人扔起来的剧情,现实里完美复刻了。
御影玲王自然高兴,凪诚士郎是他宝物,宿命的队友。国神炼介在第三轮选拔赛与自己搭档过不短的时间,是意气相投的挚友。而洁世一,或许曾经两人心存芥蒂,如今御影玲王看他的眼光大不相同。不如说带着“这是我十年后的丈夫”滤镜看,洁世一做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满意中带着别扭,好像在看一部主演是自己爱人的电影。
御影玲王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早晚会和自己成家,所以一颗心得以光明正大系在他身上。
而他却还不知道,洁世一傻乎乎地被队友们放下,被几人推着去冲澡,好受欢迎。
而这个人未来却是他的丈夫!御影玲王有种抢占先机的小得意,拍了拍凪诚士郎的背,“凪,我之前给你的奶糖你吃掉了吗?”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就算密封食品保质期长,凪诚士郎总不至于连吃糖都嫌麻烦吧。
“吃掉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御影玲王不在意地摆摆手,刚想说那就算了。
凪诚士郎半睁着眼睛,向他投去奇怪的目光,“是玲王吃了啊。”
“哈?我什么时候……”御影玲王舌头打结。
他还没问过自己消失这段时间里,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都干了些什么。
凪诚士郎眨眨眼睛,“今天早上,你来找我把糖要走了。”
“啊,抱歉,我忘记了……”
御影玲王怀揣着满腹困惑,打开自己的更衣柜,找出运动背包翻找。
不,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一颗奶糖从笔记本里掉出来。
御影玲王神色古怪地捡起糖,夏天糖果化得很快,他剥开包装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包装纸上残留的糖渍黏糊糊沾到手套,有点恶心。
太甜了,干嘛让他吃这个,就因为这是洁给他的?十年后的自己该不会是恋爱脑吧。
“好吃吗?”
“还行。”
御影玲王吓了一跳,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往后蹦哒半步。
洁世一刚冲洗完,脖子上挂着毛巾,换上了运动服,“这个糖很好吃,你也买了?”他以为是御影玲王自己用积分兑换的。
“嗯,是这样没错。”说自己吃了两个月前的糖,会被当做恋物癖痴汉吧。
“这些也给你吃,”洁世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塞进御影玲王手里,“一次性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也不用给这么多吧!御影玲王双手都快捧不下了,洁世一转身就走。
御影玲王捧着糖果不知所措,他肯定吃不完,只得挨个找队友每人分几块。
“谢了,”千切豹马把糖塞进嘴里,咬得咔吧咔吧响,“这糖在哪买的?”
“洁给的,你没吃过?”
咕嘟。千切豹马把糖咽下去了,“没有。”
咦?御影玲王又看向凪诚士郎。
“洁也没给过我。”
御影玲王回忆当时的对话,洁世一明明说过给了每个人一颗糖,原来是骗他的。
怪不得十年后的御影玲王要让自己吃糖。
“玲王,你笑得好恶心。”千切豹马嫌弃地咋舌。
“哼~我没笑。”
“你一直在笑,唔呃恶寒,离我远点搞笑艺人。”
第一次,御影玲王不再恐惧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剑,他甚至有些期盼可以跟十年后的洁世一说说话,这份终将结果的爱情只有他一个知情人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谁先告白的呢?是他还是洁世一?
御影玲王把笔记本收好,心念一动翻开了有明显压痕的那一页。
果不其然是十年后的自己留下了讯息。
第一条,不要抽烟喝酒。
第二条,奶糖记得吃光。
第三条,别按门铃钥匙在口袋里。
御影玲王下意识摸了摸运动服口袋,什么也没有。
看来还不是时候。
掏出手机——绘心甚八早在出发前就把私人物品归还给他们了——打开备忘录,打字。
第一条,不要抽烟喝酒。
十年后的洁世一还是手下留情了,御影玲王根本不是一场没上,而是一场没上。半个月时间,御影玲王习惯每天入场,坐冷板凳,看比赛,队友进球,大家兴高采烈回旅店,训练复盘。
U20日本队全胜出线,积分榜位列小组第一。世足协取消了本届世青赛的主客场制,八分之一决赛的对手韩国以一分之差落败,四分之一决赛4-2战胜德国,最终与巴西队角逐冠军。
没有上场机会尚在承受范围内,平心而论BLUELOCK在国际赛事上第一次鏖战,首发队员个个不要命。别说失误了,整场下来一刀不剪贴个《BLUELOCK球员集锦》的标题就可以直接上传YOUTUBE。
御影玲王每天精神状态饱满,沉迷训练无法自拔。
以至于总决赛下半场,二子一挥换人时,被绘心甚八点名的御影玲王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真的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可以在总决赛上场!
乐极生悲,很快异样感包裹住他的感知系统,嘲讽他:不是梦,但你马上就要做梦了。
御影玲王眼前变黑之前,看到的是离自己眼睛越来越近的人造草坪。
不知道他摔倒以后,绘心甚八会不会反悔地把自己撤下来换人上场。
“叮咚。”
人造草坪变成了门铃,御影玲王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直抽气,怀里搂着的东西掉在地上。他随即想到,笔记本上说不要按门铃,要直接开门的。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御影玲王手摸向口袋,视线被地上的东西吸引得停滞片刻。
刚刚掉在地上的,是一束玫瑰花。
御影玲王弯腰欲捡起,门突然开了,不偏不倚撞到他的脑袋。
这下真是头被门夹了。
“玲王,你不去比赛来这做什么?”洁世一皱眉,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了然地长舒一口气,“我关门了,克里斯肯定找你找疯了,你最好快回去。”
御影玲王尴尬地抬起头,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不是……”
“十七岁的玲王,”洁世一表情一言难尽,上前扶他,“先进来,磕得严不严重,我看看。”
没伤到骨头,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印,洁世一想给他贴膏药,被拒绝了,御影玲王很没出息地不想贴那么近。
都还没告白呢,现在就搂搂抱抱了可不行。
御影玲王不敢看十年后的洁世一,当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后,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突兀冒出来。
而且他现在应该在U20总决赛的赛场啊,十年后的自己帮他去了,那他干嘛。
总不能自己去踢欧冠小组赛吧,以他的水平去了只会给曼城拖后腿。
“我跟克里斯说过了,你暂时待在我这直到他回来为止。”说的自然是十年后的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有些惶恐。
“别在意,这种事谁都不想的,不是你的错,”洁世一摸了摸他的头,“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汗。”
御影玲王默不作声点点头。
玻璃门咔哒落锁,淋浴间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自己十年后的爱人正在洗澡。
御影玲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掏出手机去看备忘录。
第四条,恭喜,你的第一个冠军。
这是把结果也告诉他了。
御影玲王悬着的心放下来,他就知道洁世一和凪诚士郎没问题。后仰靠在沙发上,感受着尘埃落定后的不真实感,几个月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本以为是更触手可及沉甸甸的荣誉,却像咖啡表面漂着一层层淡淡的浮沫。荒谬至极,他人生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一座奖杯居然与他本人无关。
至少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毫不相干。
对了,花,刚刚太紧张忘记拿了。
御影玲王开门去拿花,小心翼翼抱起沾着灰尘有些乱糟糟的鲜艳玫瑰,坐立不安地等着洁世一出来。
这算是惊喜,还是告白。
除了女性亲戚,御影玲王从未给别人送过花,原来正襟危坐等待心上人出来是这样的心情。
他们去试礼服的时候,十年后的自己等在外面看洁世一换燕尾服,也像自己现在这么迫不及待吗?
忐忑地不知道洁世一会不会喜欢,跃跃欲试盼望看到他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果他亲自己该怎么办呢,难道要回吻吗?十年后的自己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假设十年后的御影玲王亲了十六岁的洁世一,御影玲王自认是会不高兴的。
好,那就只是送花,其他什么都别做。安静地享受着时间对二人轻慢,他们还有一整个十年,甚至几十年,不急于一时,他希望亲密的时光能先和十六岁的洁世一共度。
御影玲王暗自下定决心,坚决抵制诱惑。
水声停了,御影玲王脸红彤彤的,颊欲盖弥彰地把花举起来遮脸。
可恶,勇气全跑光了。
他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洁世一头顶毛巾出来,一眼便看见御影玲王怀里抱着的花。
他僵住了。
“抱歉,我不能收。”
诶?御影玲王捧着鲜花,激动的心情逐渐褪去,脸色变得苍白。
因为他是十七岁的御影玲王所以不能收吗?
可是这束花的主人,是来自十年后的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
“不是我买的,是二十七岁的我。”
“抱歉,我答应过他不会向你透露我们的私事,这花无论是谁买的我都不会收。”洁世一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哪怕别人为他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行。
“随便你吧。”御影玲王以为自己很洒脱,表现得很不在乎,“我无所谓,只是把花捡回来而已,不是想送给你,只是感觉扔掉太浪费了。”
他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孩,一个人憋着生闷气。
洁世一边擦头发,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很在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代价是十年后的你会失去某样东西。”
“不如说,我一直是最希望你得知真相的那个人,这样我们就都轻松了,也不会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我不喜欢把问题一拖再拖,你愿意做那个突破口的话我会对你刮目相看。”
真是利己主义者啊,洁世一。
御影玲王实在猜不到他们能瞒自己什么,“那么不情愿的话,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隐瞒?”都订婚了,怎么还那么别扭。
洁世一思索片刻,“十年后的你是我很欣赏的球员。”
又是这样,又是足球。
“哈?这算什么理由。”御影玲王捂住额头,声音闷闷的。
“抱歉。”洁世一认为他可能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起身回了卧室。
御影玲王把花平放在膝盖上,打开电视。不再避讳广告,径直找到订婚宴的视频,他下定决心,第一次点进手机日历。
他有在特殊日程上做标记的习惯,想看看自己和洁世一的订婚宴是几月几号。
刚点进去,APP自动打开上次退出时的界面。
英超、欧冠、慈善赛、超级杯、品牌代言、国际足联世冠杯……
顶级职业球员的生活在御影玲王眼前层层铺开,纸醉金迷无穷地生长,乱花渐欲迷人眼时有关洁世一的信息便会把他拉回来。
十年后的自己,真会享受生活。
在充满迷你圣诞树图案的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的那一格清晰标注着手写的笔记,标注了红色标签,相当重要的日程。
御影玲王目光暗沉,点开了小小的箭头。
《婚礼》详细写明了酒店地址,从早上开始忙碌的日程安排,蛋糕几点送达,香槟塔什么时候搭,要分别派车去接人,菜色考虑各国人不同的口味,照顾好洁世一的情绪,见父母时应该以什么话题作为开场白,送什么礼物,必要时讲的救场笑话码了十几条,详细标明了笑点在哪和应当避开的人群。
第一条,不要和德国佬讲笑话。
第二条,不要忘带戒指。
第三条,不要忘记给他一个吻。
御影玲王手机滑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逐渐抽离的失重感,眼前仿佛蒙上一层黑纱。
柔软的推背感消失了,他被怀里实打实的重量压得往前摔。
为什么这么吵。
御影玲王低头,霎时间怔住,十六岁的洁世一被他压在身下。
全场都是欢呼声嘶吼声尖叫声,黑名兰世扑到他们身上当跳马,凪诚士郎也试图压上来被人架住,“你太重了会把人压伤的!”蜂乐回见缝插针去拽洁世一的衣服,像个野孩子似的开怀大笑。雪宫剑优最先冷静下来在背身擦眼泪,首发球员们都试图冲刺过来叠叠乐,替补们蜂拥而至鬼哭狼嚎道:“赢了!我们赢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得把人压死啊!御影玲王没搞清状况前,双手撑在洁世一身上,本能地护住他。猝不及防脖子一沉,嘴唇尝到了汗水的咸味,脸埋进洁世一的脖子。
“好样的玲王!太帅了!”洁世一用尽全身力气搂住御影玲王,必须要声嘶力竭才能把感情传达出去,“赢了!”
“放开,你臭死了。”御影玲王说让洁世一放手,他自己却抱得更紧。
观众席唱起了《君之代》,失去理智的BLUELOCK成员们在发疯,最主要的是想抱住11号洁世一。御影玲王不管不顾,死活不撒手,谁来都不好使。其他人只得连着两个人一起抱住,指的是国神炼介,一个大大的熊抱一口气揽住好几个人。马狼照英脱衣服撒野扔到草地上,千切豹马也想脱被制止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拉下发带。帝襟安理哭哭啼啼地一下一下拍打绘心甚八的背,后者被她打得快散架了,场面堪称百鬼夜行。
日本首次世青赛夺冠,十七岁小将洁世一大放异彩。下半场四十分钟,奇迹的11号前锋凌空抽射靠无可指摘的单刀入门一举终结比赛。本赛季当之无愧的进球王洁世一,凭己身过硬的实力奠定了在同年龄赛场上的恐怖统治力,自此属于他的时代彻底降临,为其十年传奇拉开帷幕。
因总决赛精彩绝伦的表现身价暴涨的御影玲王,彼时他正小心剪下报纸头版头条的照片,放进皮夹。
最终在赛场上抱起洁世一的,是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
慕尼黑街头,火树银花,银装素裹。迈入冬歇期,俱乐部给他们放了为期一个月的长假,冬训安排在一月底。BLUELOCK的球员们想找时间小聚,最终一致把目的地定在慕尼黑,不乏有拿洁世一开刷的意思,都知道他以拜仁青训队首发位大展拳脚,再熬两年进入一队效力将毫无争议。
更重要的是,想要见他。身为目前青年球员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假如地点不在慕尼黑,洁世一可能就没法亲自到场。
BLUELOCK的心脏怎么能缺席呢?
窗外迷离的灯甩在身后,变成色彩斑斓的一簇簇光团。御影玲王靠在车里闭目养神,他常常见到洁世一,有时是电视,有时是体育新闻,有时是梦里。
现在如何,过得好吗?
一个合格的绅士应该予以爱人尊重,洁世一的事业蒸蒸日上,跨国恋爱劳心劳神,御影玲王认为应该给他们多一些时间。
总归还有十年,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尽管这段神奇的经历宛若黄粱一梦,手机里的壁纸和备忘录却真真切切提醒着他。
是真的,而御影玲王只需要耐心等待它变成现实。
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御影玲王身体往后倒,脖子贴到金属被冻得一哆嗦。他赶忙站直,捂着后脖颈震惊地看向四周。自己正穿着黑西装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身边是一盏孤独的路灯。
真是熟悉,御影玲王已对梦魇的套路轻车熟路,娴熟地掏出手机输入0401,解锁后点开备忘录。
第五条,别迟到,祝福你们。
什么迟到?祝福谁?御影玲王反应慢半拍,看向日期,今天是平安夜。
十年后的平安夜……
婚礼!御影玲王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订婚宴时穿的黑西装,今天肯定是打不到车了,找了辆共享单车吭哧吭哧开着导航一路疾驰。
好在他当前位置距离目的地只有一条街,十分钟的车程。
御影玲王胸口被内袋里的东西硌得生疼,停好车后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蓝色植绒小盒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戒指。
雪水弄湿了他的皮鞋,白茫茫的雪花贴着头发打湿他的眉毛。远远看见门口车水马龙,御影玲王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比预订时间快五分钟。
刚好赶上……
御影玲王长出一口气,鼻尖冻得通红,他抓了抓头发确保自己模样没有太狼狈。
是从后门进还是从前门进,他怎么能让洁世一独自在门口迎接宾客呢?
御影玲王走到门口,洁世一正穿着那套白色燕尾服,和千切豹马兴致勃勃谈论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能聊得那么开心,肯定是足球的话题。
半年没见了,不管是十七岁的洁世一还是二十七岁的洁世一。
御影玲王跑过去,语气止不住的喜悦,脸颊红红地对他招手,手里还攥着戒指盒,“洁!”
到底是小孩子,还没有练就十年后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洁世一看到他,惊讶张开嘴,“玲王?”
御影玲王脚步迟疑地慢下来。
千切豹马表情尴尬地扯了扯洁世一的衣服,小声问洁世一,“你怎么把玲王请来了,不怕里面那位闹起来?”
就像悬疑片的结局,侦探志得意满以为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片尾却一定会有某个影子一闪而过,于是侦探似有所感惊出一身冷汗,一瞬间察觉所有的推理都是误导,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御影玲王顷刻间意识到,他被十年后的自己耍了。
祝福你们,不是我们。
张了张嘴,他有片刻失声,抖着声音道:“那个,我……圣诞快乐。”
“嗯?”洁世一立刻察觉到了,目光一变,“怪不得,我说玲王怎么会来呢。”
御影玲王垂着头,犹如被人掐住了死穴,身形晃了一下。
“喂,没事吧玲王?”千切豹马上前欲要搀扶。
戴着黑手套的手拦下他。
“哟,洁,好久不见!”
二十八岁的御影玲王翘起嘴角,把盒子塞回口袋,从怀里掏出礼金递过去,笑容带着恶劣和痞气,“祝福你们,新婚快乐。”
与此同时,十八岁的御影玲王缓缓抬头,他正坐在饭桌上,BLUELOCK的球员们吵吵闹闹喝着汽水,他面前摆着一杯酒,右手边趴着凪诚士郎,左手边是坐立不安的洁世一。
洁世一抿了抿唇,做了个深呼吸,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一个蓝色植绒盒子推过去,不敢看御影玲王的眼睛。
少见他这么紧张,在球场上无往不利的前锋,却是个告白苦手。
“玲王,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