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御影玲王在对着脱衣女郎鼓掌,他们身处慕尼黑某处老酒馆,这个喝嗨了的金发美拉拉给在座表演三秒脱衣。gay们兴致盎然,更有甚者嚷嚷着也要表演绝活。不幸的是御影玲王既不爱男也不恋女,他唯一的好哥们今日陷入情感危机,身为凪诚士郎多年挚友,朋友有难,他义不容辞!穿上外套就循着定位过来了,满脸倦容,司机载着他抵达目的地前,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一家gay吧。
“别盯着,别盯着。”御影玲王小声劝告,表面端起营业微笑,若无其事地鼓掌。
凪诚士郎耷拉着眼皮,趴在酒桌边,像是快睡着了。
“凪,鼓掌。”
凪诚士郎象征性地半举起胳膊,挥了几下。酒馆内人声嘈杂,点唱机的音乐震耳欲聋,酒保以为这桌要点单,手上不断上下晃动摇酒壶,远远冲他们喊道:“要喝什么!”
“谢谢,麻烦给我一杯黑啤,”什么都不点在这坐一晚上说不过去,御影玲王混迹商场酒量尚可,饮酒的任务自然由他来承担。
“你电话里说的烦恼是指什么?”啤酒上桌,御影玲王付了笔小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唔……我最近,”凪诚士郎慢吞吞坐正,迷迷糊糊盯着木桌的纹理。
“——发现洁喜欢我。”
噗!御影玲王一口酒喷出,他咋舌,狼狈地拽出几张餐巾纸擦拭皮鞋,大惊失色,“洁跟你告白了?”
“没有啊,”凪诚士郎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是直觉。”
若是跟他倾诉的是其他人,御影玲王恐怕以为又是哪个爱慕洁世一苦求不得的倒霉蛋在自作多情。但对方是凪诚士郎,想想洁世一对其偏爱有加,可信度直线飙升。
“你详细说说。”御影玲王喝了口酒压惊。
凪诚士郎心中感慨好麻烦,说那么多字也太累了。但结合他凌晨两点半把朋友叫出来的丰功伟绩,还是乖巧地应声,“嗯,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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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三天前,慕尼黑的晨间安宁祥和,归功于富人区的社区管理严苛,公寓实行一层一户制,即使睡到很晚起也不会被噪声吵醒。
凪诚士郎一夜无梦,窝在沙发上蜷缩长腿,怀里搂着抱枕,迷迷瞪瞪地抬起下巴,下意识寻找公寓的主人。
他照例从洁世一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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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等等,等等!”御影玲王这次早有准备,先把酒吞下肚,双手撑着桌面,愕然,“你怎么会从洁世一家里醒过来?”
凪诚士郎不明所以,“前一天开了派对。”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留宿!你这家伙,居然压根没走吗?”
三天前他们一帮BLUELOCK的旧友悄摸攒了个惊喜局,为了恭喜现今世一锋再度斩获金球奖。当然凪诚士郎全程没有参与准备,印象里大家忙里忙外东奔西跑时,这小子抱着游戏机摸鱼。开席自助喝酒闲侃,凪诚士郎窝在沙发角落龟速进食。赶二场的游戏会,以及单身汉男子会,他更是直接呼呼大睡,像个大号人形摆件。
御影玲王越想越不对劲,“你该不会一觉睡到天亮吧?”
凪诚士郎点点头,“我一直躺在沙发上。”
“怪不得。”御影玲王松了口气,暗骂是自己思想龌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凪诚士郎和洁世一酒后无德打了一炮。
真是不应该,他兄弟是那样缺德的人吗?
“但我是醒着的,”凪诚士郎冷不丁道,“只是不想走。”
“你赖在洁家里想做……算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御影玲王郁闷地捋发际线,有种头发逐渐变稀疏的错觉,“我对你们同性恋的事一点想法也没有。”
“因为回家好麻烦,”凪诚士郎无辜地眨眨眼,“玲王觉得我为什么留在洁家里。”
“你继续说,”御影玲王懒得跟他掰扯,扶额,“第二天你醒了,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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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诚士郎撑起身,腰上搭着的薄被滑落。他伸手去捞,却意外抖出塞在被褶子里的手机。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手机摔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动。
“好险,好险。”万幸无碍,开机正常。
洁世一听见动静,从餐厅探出头,“怎么了?”
“确认存活。”凪诚士郎比了个OK。
“嗯?那就好,”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洁世一点点头,“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刷牙?我不知道你的习惯,饭菜我热好放在桌上了,卫生间有没拆封的洗漱用品在第一排收纳柜里,你可以自己找吗?”
“诶好麻烦,洁不能帮我找吗?”凪诚士郎被溺爱惯了,嘟起嘴。
“让阿姨帮你弄,我有事要出门,阿姨的电话我发到你手机上,有什么需要的你和她提就好,”洁世一说着解开围裙挂好,拿下玄关旁衣架顶的外套、帽子,穿戴整齐旋开门,“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我晚上十一点回来,凪要提前走的话记得锁门。”
凪诚士郎点点头,一歪身子躺回沙发,惬意地眯起眼,“一路顺风。”
“嗯,”洁世一翘起嘴角,“你也是,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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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明显了,”凪诚士郎讷讷开口,“洁喜欢我。”
御影玲王五味杂陈地打量着挚友,都说母看儿厌,曾几何时他瞧着凪诚士郎真是怎么怎么的体面,要多优秀有多优秀。别说他圈里的大家闺秀贵胄子弟了,就算凪诚士郎扬言要娶公主,御影玲王都能八抬大轿送他出嫁。可现如今,他仿佛生平第一次认识凪诚士郎般,再怎么昧良心也死活说不出附和的话。只得绞尽脑汁寻了个相对委婉的说辞。
“凪,你为什么会觉得洁世一喜欢你呢?”
“洁确实喜欢我吧。”凪诚士郎理所当然。
御影玲王认真斟酌,他不想无意中打击好友的自信心,算下来这还是凪诚士郎的初恋呢,“从你复述的事件来看,洁世一似乎对你……咳,只把你当做朋友?”而且还是最疏远的,连盛情款待都抱歉的友人。
“可是洁给我盖毯子。”
“那只是待客之道吧,”御影玲王摊开手掌晃了晃,“你看,换作是我睡在洁家里,他也会给我盖东西。”
“玲王,你要睡在洁家里?”凪诚士郎真诚建议,“最好不要,玲王你没机会的。”
御影玲王握紧拳头,“比喻!比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在别人家里留宿啊!”
“原来如此。”凪诚士郎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真叫人火大。
“所以说,洁对谁都这样,他给你盖东西不能作为他喜欢你的证据。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对你特殊对待,比如送你礼物,约你单独出来吃饭,邀请你去他家里。”
凪诚士郎固执己见,“可是洁给我准备早饭……”
御影玲王忍无可忍,“我们家厨子也天天给我烧饭,他难道就是我未婚夫?!”
“玲王,原来你喜欢男人,”凪诚士郎木讷地张开嘴,形成一个O字型,“我会支持你的。”
御影玲王猛然转身,奋力向酒保招手,“这边再来两杯啤酒!”
凪诚士郎默默抗议,“我不喝酒。”
“是我,我要喝两杯。”气得心绞痛要犯了。
“喝得太多会想上厕所。”
“追加一杯柠檬水给这位先生!”
不久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将啤酒杯推到御影玲王跟前,“您这杯免单。”他暗示性地用眼波擦了下御影玲王,后者当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二话不说从钱包掏出厚厚一沓小费,啪得压在盘子上,“给你的,不用找了,我已婚,谢谢你的好意。”
服务生从善如流,心满意足地把钞票揣进兜里,又对凪诚士郎弹了下舌。
待人走后,御影玲王夸张地搓胳膊,“干嘛要来gay吧,去普通的酒吧不好吗?”来这里以后他们两个不多时便被搭讪一茬,光是被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就感觉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凪诚士郎小口嘬着柠檬水,边回忆,“洁请我来喝酒,上次这里人很少。”且会来此地光顾的大多数不看球,就算不进包厢也不会被认出来。身处慕尼黑,能找到一个远离体育迷的地方实属不易。
“洁带你来的?你刚才怎么不说。”害他判断失误,若真是洁世一领的头,凪诚士郎著作《洁世一心动论》也不无道理。
正常直男谁会把朋友领到gay吧坐客啊,那不是脑子缺根筋吗?
“带朋友来gay吧不是很正常吗?”
好嘛,脑子没有筋的活化石正坐在他对面。
御影玲王沉声道:“不正常,一般只有想发生点什么的人才会来这种地方。”
凪诚士郎思索几秒,忽然双手横在胸前对他比了个大大的叉,“抱歉玲王,我对你没兴趣,谢谢你的好意。”
御影玲王额头暴起青筋,“不要说得好像我对你有想法似的,是你喊我来的!”
凪诚士郎忧愁地皱眉,“诶,有点恶心。”
“闭嘴,死基佬,我喜欢女人,”御影玲王咕嘟咕嘟闷掉半杯啤酒,“我们继续说洁世一。”
“所以洁喜欢我。”凪诚士郎笃定地点点头。
“还不能确定,”御影玲王抹掉嘴边的白沫,“你回想一下,那天他约你来这都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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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洁世一说自己碰巧找到一家能够安静喝饮料的酒吧,在群里广招好友,问谁要结伴去踩点,他准备找老板预留个长期卡座。今后要庆祝什么活动,时间紧迫难以预约点子时,此地可充当临时落脚点。
球员背负合同身不由己,又不是两歇期和赛季休假日,有闲爱玩的不在德国,在德国的大都沉迷训练抽不开身。从通讯录顶端一路往下数,点兵点将,最有空的居然只有凪诚士郎。原本预订为多人聚会的行程,实到来宾两客:凪诚士郎和洁世一。
按理说孤男寡男相伴游gay吧,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自在,但二人心若止水,目中灼灼尽是对柠檬水和甜甜饮料的期待。许是天生操控面板缺少那个代表爱情的钮,像小学生集体郊游般勾肩搭背,乐乐呵呵就晃过去了,走位风骚甚至瞒天过海没有触发任何一个gay达。只差把“我是直男”刻在脸上,假如凪洁二人死后墓碑上印有记录平生的二维码,放眼两位传奇球员漫长的辉煌履历,世界杯,欧冠,德国杯,超级杯,德甲联赛,品牌杯,末尾一定坠着个惹眼的“NO HOMO”霓虹灯牌。
问:骚0和恋父情结直女有什么区别?
即答:都会被一个年上直男伤透心。
众所周知弯恋直是每个貌美花0的必经之路,今日慕尼黑小酒馆堂堂迎来试炼。
洁世一长相帅气,举手投足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直男风味,球场鏖战磨砺出的意气风发非常gay可比拟,东方人自带的降龄BUFF如有神助,买单时他甚至先刷卡再看账单金额。
Cool!Cooler!Coolest!
如此多金好男人,可遇不可求。倘若举办不记名投票,选出当晚酒吧限定“最火辣直男”,洁世一不出意外将拔得头筹。
起初拒绝时还会害羞,半小时后洁世一早已不记得自己到底推让了多少杯请客酒,写着花哨电话号码的便签纸能塞满一个信箱,介于酒吧人不是很多,凪诚士郎严重怀疑有回头客浑水摸鱼。
身为洁世一明面上的搭子,凪诚士郎表情始终平静。
柠檬水,好喝。
真好喝。
直到又一个花枝招展的德国佬踩着恨天高靠过来,试图妩媚且自然地依偎在洁世一肩头。凪诚士郎用力拍了下桌子,抓起桌上的记事本撕下一页,唰唰唰写下号码抢先递过去。
德国佬骇然,“撞位置了兄弟,我纯一号。”
“没关系,”凪诚士郎执意把纸条推过去,“我偶尔也踢后卫。”
“一米九的0?那真少见。”对方被迫接受推销,一头雾水地离开。
洁世一无奈地压低声音,用日语询问:“你给了他什么号码?”刚刚他趁机偷瞄了一眼,数字长短对不上,那肯定不是凪诚士郎的手机号。
“裁缝店。”凪诚士郎抿了口柠檬水。
那人衣服没扣扣子,应该是衣襟崩开了。本着人道主义,凪诚士郎决定施以援手。
瞬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洁世一哑然失笑,“那是为了时尚。”
“诶,是这样吗?”凪诚士郎煞有介事点头,“学到了。”
“哈,笨蛋。”
“洁笑了,”凪诚士郎歪头,“洁不想答应那个家伙吧。”明明很开心的样子。
“或许吧,”洁世一食指搭在下巴上,眺望舞池,目之所及有情侣头并头小幅度地跳舞,与激昂扭动腰肢的旁人格格不入,像一对交颈的鸳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安定下来,如果要经营一段感情,我希望双方都报以认真的态度,以结婚为前提提出交往……这么说会不会太死板了?”他笑语殷殷望着凪诚士郎,蓝色眼睛在酒馆昏暗灯光的衬托下愈发深邃,如同染上迷离的雾,磨碎的光点映在他的瞳孔深处,随他一笑边像泛起涟漪的水面,又看不真切。
得再靠近一点。凪诚士郎倾身,两人凑得很近。洁世一不闪不避,“你在看什么?”
“我自己。”凪诚士郎如实回答。
洁眼中尽是他,像在照镜子,离得太近后,自己的眼睛像是沉进洁世一眼底,映出浅浅的影子。
凪诚士郎顿了顿,反问道:“洁在看什么?”
对于任何问题,尤其是凪诚士郎提出的问题,洁世一向来不会敷衍了事,他捏着下巴仔细端详,神色严肃好似在解开某道世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