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师凛这趟出来预备行李带的不多，一个行李箱搞定，犹有空余。他拢共只待三天，当然对外不这么说。

洁世一问他，糸师凛单说他有自己的计划。这是他的个人隐私，洁世一管不着。

A secret makes a man man！

东打听西问问，你是菜市场吆五喝六的欧巴桑？洁世一，难道你很闲？皇家马德里花钱雇你，是为了让你副业线下发展不三不四的人当街溜子？

你对谁都这样吧，也就来的是我……呵呵，来的是我，不是「天邪鬼」和那只臭味相投的「黄金蟑螂」，让你很失望？

虽然你邀请我的时候没有提他们俩，别以为我没看出来，洁世一！你其实是私底下邀请了所有人！最后只有我答复了你，因为你那三脚猫话术水平也就能骗骗我。没想到吧，我早看出来你心不诚，杀杀杀！这条没发，糸师凛搁心里骂的。

话说到这份上，洁世一讪讪，也不便多问。糸师凛刷新几次，憋劲监视着气泡后缀的「已读」，想不明白敌人为什么毫无征兆地“撤兵”了。

难道不应该至少回复一句“收到”吗。

什么话也不说，他怎么知道洁世一是真的看到了消息，还是不小心点到聊天窗口才显示了已读。

洁世一回他要时间，他骂人组织语言就不要时间？

呼——沉住气，兵不厌诈。自己这边断不能率先提出质询，他已经单向发了五六条消息。要是这时候再发，岂不是叫洁世一误会，以为他十几分钟一直在干瞪眼白等。

话又说回来，撇开策略玩法不谈，凭什么是自己这边先发消息？难道不是洁世一主动邀请他去马德里吗，那洁世一的态度就应该比平时更上一层楼的主动，自己这边发一句，洁世一应该比自己发的每条消息多回一个字。

不，要多一句话！还要加系统表情包。

他都没有要求洁世一秒回！他每天早、中、晚准点探查洁世一的情报，风雨无阻尚未缺勤。那家伙从来不跟他说早安、晚安……呸，是打探他这边的情报。和自己的勤奋相比，洁世一分明不够努力，那家伙对待宿敌关系不真心，这件事自己还没找洁世一算账呢。

新仇加旧恨，糸师凛心灰意凉，单方面宣告第“n+1”次冷战拉开帷幕——在去马德里之前，除了“你早上干嘛”、“你中午吃什么”和“你晚上几点睡觉”，他不会再给洁世一多发一句话。

不仅如此，他每句话都要精简到十个字以内。刀子和骷髅emoji？想都不要想。

洁世一间隔几个小时回复，他便要掐准同样的时间间隔去回。洁世一回几个字，他要比洁世一回的少一个字。洁世一一直不回，那，那他就！

……只发早、晚督促。他将发动非常规手段，删去中午的监管任务，让洁世一自个儿偷着后悔去吧。

巴黎圣日耳曼的同事听说糸师凛要去马德里，一个个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个乌旅人，反面教材抓典型，哔哔赖赖说他转性了。火红的太阳打西边来，朝霞红满了半边脸。说手足情深那人儿两个，高个儿的糸师、矮不愣是……乌旅人吓得小脸儿煞白。

不对劲。

自己贱都犯到这个地步了，糸师凛居然忍着没暴起给他一拳。

回，回光返照？

嘎——「No.1」长大了。乌旅人心情复杂，老泪纵横。青春期少年深陷网瘾综合症，和家长犟嘴也嫌浪费时间。

既然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升了，自己这边相应的对策也该有所提升。今后得想法子加大角度，力求一击即中，不断拔高糸师凛的情绪阈值。

当事人烦都快烦死了，前方有更该死的敌人等着自己，他没空耗精力清杂兵。

差不多在糸师凛的“冷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持续了半个小时——他怨气冲冲地点开聊天窗口，编辑：

「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了吗，洁世一你几岁了，你要不要这么幼稚。」不行……气势太弱了，怎么能涨对面气焰灭自己威风。删除，删除。

「哼，看来你的眼界不过如此，已经忙到连回复消息的时间都匮乏了，你给自己揽了多少活？只有弱者才会错误地估量自己的能力上限，人的精力该用在有价值的事情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洁世一，现在的你，很可笑，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丝毫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字太多了，凭什么自己要为那家伙苦口杀心打那么多字，说好了在洁世一回复他之前，必须削减消息字数的预算。删删删。

确认无误后，糸师凛严阵以待看看时间。

现在马德里那边还处于午休时间，洁世一有空看手机。

点击发送。

［私信］。：喂，你下午准备做什么。

不算标点符号，只有九个字！

这边发完，那头立即响应。

哦？糸师凛原本暗搓搓看屏幕以外的地方，只有余光瞄着消息窗口，这样读条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走得更快，见状定睛。

［系统提示］洁世一（AAAAA不接代购）开启了隐私设置，消息已被拒收。

拒收消息……什么意思。

洁世一给他拉黑了？

洁世一给他，拉黑了。

被「狗啃蓝玫瑰」和「贱人吸盘鱼」围追堵截也没动手，「涩谷大蠊」差点踹他一脚也能忍气吞声，自己教英语的时候只有洁世一没事儿人似的唱白脸，那个脾气烂好人得要死的「傻帽洁」……把他给，拉黑了。

他今天比平时多发了一个下午档，九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就因为这个，洁世一要给他拉黑，一定把事情做绝？

啊啊……洁……那家伙生气到了那种程度吗。

乌旅人头一次知道，糸师凛的眼睛能睁那么大。

人啊，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潜能有多大——得糸师凛眼睛这么大。

胸中诧异之际，乌旅人忙不迭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自己不知何时举起的手机。

哎呦喂，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只作恶多端手啊！系统相机，关闭闪光灯，六级美颜。“咔嚓。”要亲命！

嘶……这家伙要是琢磨过来。“咔嚓。”非杀了我不可。“咔嚓。”难办了。“咔嚓，咔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闻乐夕死可矣。

喂喂，这是怎么了「No.1」？真少见你露出这副模样啊，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能不能把脸抬起来点，我拍个特写。”

乌旅人脱口而出，随即骤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登时汗如雨下。

而糸师凛仅仅懵着瞥了他一眼，似乎尚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来。

他居然配合地抬起下巴。

“咔嚓。”乌旅人大惊失色，没有第一时间去确认照片，视线落在糸师凛的手机屏幕。

让他看看是出了什……嚯！这诺埃尔·诺阿头像。

糸师凛木木地转回去。敬老院摇椅既视感，护工过分开朗地强调只是例行体检，日薄西山老顽固闭门谢客，窗外最后一片藤叶凋零时……

唉，是他见过太多凡人了，他就越喜欢看鸟。

乌旅人叉着腰，没辙。念在平日里他没少倒手「No.1」和「非凡」的假料，谋取不义之乐的份上。常淌狗血池，哪有不湿羽。但行好事，莫问利率。

今儿他就鸦尾续貂，当一回巴黎的古道热肠「凡·亨利」。

乌旅人退出相机模式，手指点了几下，调出隐藏加密文件。

《糸师选手照料专员手册（阅后即焚）》。

本来是打算复印几本，“不小心”扔到青年队食堂，利用文化差异能坑几个是几个，下次一队更衣室演讲就可以验收成果了。无奈计划有变，他即兴速打了一段给杀人犯辩护的话加进去，又搜索了几个足以置鸦于死地的要点，删删改改。

「“杀了你”在糸师选手的部落里是一种传承深远的通用语。」

【糸师语】殺す

【罗马音】korosu

【假名】ころす

【学者翻译】形容糸师选手对人或事有深挚的感情，因内心润泽但语言贫瘠，遂选择用更具喜剧冲突的方式坦诚欢喜。恶之则由恨油然生爱，爱之则欲杀之而后快。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糸师选手独有的情感表达。

反正肯定又是「No.1」心毒口快，说了要把人碎尸万段的难听话，否则以「非凡」恐怖的忍耐力，犯不上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越想越不对，拉黑不像是那家伙会做的事，洁……出现情绪问题？可笑。

难不成是琦玉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啧，什么样的大事件足以影响到那个「利己主义者」的判断？

那可是洁世一。

乌旅人正条件反射深入推理，他猛地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