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动耶。”希娅说，童声清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菲利克斯就眼见椅子上尸体的手颤了颤，他握紧了手中剑。

希娅感觉这就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连带复活的修斯感觉也并不是一个完成品，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她更加感兴趣的是克劳德的态度，克劳德看到那幅画后脸色就不怎么好，希娅觉得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透露了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如果没有在克劳德身上挖掘到同等分量的秘密，她会毫无安全感，毕竟她掌握了一部分未来，可未来是由人的昨天与今天铸就，一些事情未必会按照原来的路发展。

希娅凑到克劳德耳边小声说：“你觉得那幅画怎样？”

克劳德让队伍内的魔法师上前查看尸体，其余人在周围探索，随后克劳德往后退到更加安静的走廊，他转向希娅：“你以前见过这幅画吗？”

这次希娅开始当谜语人，她不想同一汪清水般被人一眼见底，她想把水搅浑让人看不透，“或许有或许没有。”她当然注意到画作乃至画框上象征奥亚帝国的纹饰，说明这个面目模糊的人是修斯亦或者是历史更加久远的人物，但那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克劳德直白地说：“这是你爷爷的画像。”更确切地说是复制品，真正的画作有两米高先前被挂在主宫殿，一推开大门就能看到，画像在某个时间莫名消失。

希娅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但她马上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而克劳德回答也很有趣，他一句话就等同于在血脉传承上认可了她的存在，但如果血缘关系是珍贵的是必要的，所有人又何必自相残杀呢？痛苦与暗影如同幽魂一般寻猎，必须要彻底抹杀某个人的存在才能在跪坐废墟之上自由呼吸。

希娅：“你不是都把人杀光了，愁啥？”

克劳德：“死亡不是终结。”起码对幸存者而言不是。

希娅一时间想了很多，她不知道克劳德具体在指什么，她问克劳德：“你对你父亲怎么看？”尼塔斯作为“奥亚历史上最强皇帝”，克劳德是不是也曾活在他父亲的阴影之下，他是否会为父亲的漠不关心而心碎？如果他们曾经其乐融融，只是因为克劳德欲望和野心太过庞大，那希娅内心该多不平衡，她也有想要的东西凭什么是克劳德得到了所有，他又是怎么掠夺了一切，她也想要学习？

让希娅没想到的是，克劳德保持了沉默，并且希娅在他脸上读出了阴霾沉抑之色，希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找到克劳德的弱点已经成为她的兴奋剂，她看着克劳德说：“他虐待你？你被打？”想象中克劳德鼻青脸肿变成大饼的模样有点好笑。

克劳德打断她：“别猜了，过去的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复杂。”

装什么装！克劳德就喜欢装深沉装作自己懂很多经历很多的样子，哼！希娅的目光投向走廊尽头，她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走廊尽头天花板的污黑聚集了更多，或许是黑暗带来的，像是经年累月的霉菌，但她想要再看一眼画像，有什么信息是她遗漏而克劳德发现了。

他们面前不知道出现什么情况，房间内的尸体开始发出奇怪的叫喊，似乎是大家熟悉的奥亚语但连在一起都凑不成句，悬挂的锁链来回摇摆，让人产生下一秒他就会挣脱的错觉，骑士们都身经百战严正以待，但对于一个木桩穿心都还存活的怪物众人并不知道如何应对，就忍受着他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喊这中间参杂着像是数个孩童的哭叫，怪物似乎期待有人能读懂他的语言，但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旁观者。

希娅趁着克劳德松懈的时候从克劳德身上滑下去，她往走廊尽头跑，同时仰头看天花板的痕迹果然在加重，但她只要拿到画后就马上跑回来。此时有在其他房间探查的骑士走出，希娅一个滑铲直接从骑士脚边擦过顺带踢倒了旁边的空柜子，追在孩子身后的克劳德速度被迫减慢。

希娅最终成功拿到那幅画，她抓紧时间仔细打量，惊讶地发现现在不仅仅是画像的脸，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扭曲，构成漩涡的形状，希娅退一步一脚把画给踢穿了，但是她的脚尴尬地卡在画板间，克劳德拎起孩子抖了抖，画板正面朝下哐当一声砸在地板。

克劳德：“看到异常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而是逃跑明白吗？”这是有关自我保护的初阶课程，希娅好像不知道一样，就是莽就是冲。

希娅：“哇，你在和我讲话吗？”是在关心她吗？好感动……才怪，下一次危险来了克劳德未必会挡在她面前，希娅只是觉得解决祸端比逃离更有效率，靠自己总比依赖别人强。

孩子脑瓜里可能有二十个念头同时在运作，有时克劳德也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他将希娅夹在腋下，随着天花板黑色霉菌的积聚，以墙壁上的黑色洞口为中心，墙纸也同布帛般扭转产生无数折痕，乍一看像是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而黑色的洞口越变越大，一个奇怪的像是巨人食道般的空间在他们面前展开，墙体并不是坚硬的实体，而是不断甬动的暗色丝绸。

希娅抓着克劳德胸前的衣服保持平衡，同时斜眼看克劳德：“看着挺危险，你怎么不逃？”

克劳德反问：“你觉得呢？”

希娅下意识看向后面，来时的路变成了一堵节节逼近的墙，希娅困惑地凝结出一块冰碴子往墙上丢居然回弹到地上，希娅立刻指责道：“和你一块出门准没好事。”

希娅在这时候变得很讨厌，克劳德都懒得和她理论，这时候移动的墙已经碰到了希娅的脚，克劳德调整了姿势让孩子坐在自己手臂，希娅抓着克劳德胸前的衣服不放免得自己被丢出去，她在思考要不要召唤大魔法师，但现在是最危机的时刻吗？要是以后有更惊险的时候呢？

孩子左右瞧，头顶的乱毛在克劳德下巴擦来擦去有点痒，克劳德突然说：“你知道大魔法师怎么评价你的吗？”

希娅分心问：“我？我有什么好说道的？”她想做很多的事很多目标都没有达成，这让希娅觉得自己碌碌无为。

克劳德：“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承担着特定的任务，即便如何逃避，最后都会走上既定的一条路。”可如果仅仅是为了使命麻木疲惫地苟活，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希娅几乎是把问号刻在脸上，“如果一切都是既定，那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随波逐流就好？如果我只能得到最坏的结局，那我就不去抗争了吗？”这怎么可能，人的不安与冲突是无休止的，人不会满足，永远不会满足。

克劳德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他手中凝聚起复杂的魔法阵，一道金色的光芒冲破前方幽深的隧道，希娅紧紧抓着克劳德往前看，然而隧道如同有生命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口吞下。

整个空间内所有家具都漂浮在半空，随着菲利克斯一剑将房间内的尸体头颅斩下，所有物件又砸在地面，菲利克斯看向走廊尽头，那里空无一人。

黑暗过后。

“公主，你喜欢今天的装扮吗？”

镜子映照出少女面无表情的脸，金色长发，粉红色蕾丝长裙，莉莲感觉今天公主兴致不高，于是调整了一下少女的发型，弄成复杂的鱼骨辫双马尾造型。

克劳德一直在垂眸沉思，他在走廊尽头的暗室中看到的其实是一面镜子，这也是之前国库中的收藏，这面镜子会以特定的形式告知观者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克劳德其实没有想过使用这面镜子，因为那里整个空间太过邪性，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果。

真正的希娅又在哪里，他要怎么终止？克劳德头一抬，差点被自己头顶两边带亮片的蝴蝶结闪瞎，人生头一次他的发型这么辣眼睛！

克劳德刚想说把蝴蝶结撤了吧，嘴巴就不受控地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舞会，我不想出任何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