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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A Noiseless Noise(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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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纽约正值寒冬,灰白的天空在层层叠叠的高楼与川流不息的汽车之间宛如一块枯燥的背景板,将整个城市的色调蒙上了一层阴影。覆盖在树杈和街道上的白雪仿佛是这片天空下唯一的亮色。

由室内外温差导致的水雾在玻璃窗上凝聚成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将墙壁内的明亮与周遭世界的冰冷彻底阻隔,让空气中触手可及的温暖变得格外的不真实。

此时,女孩正斜靠在厨房的操作台面上,十分熟练的按下榨汁机的开始按钮,享受着在周六的清晨难得拥有的片刻慢节奏日常。

她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的扫过客厅中央平整而柔软的沙发,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脑下意识的期待着Michael会从不知道哪里走出来,然后端着橙汁坐在沙发上,弄乱她一丝不苟的桌面。

一个月前的圣诞假期中与男人计划外的同居生活就像是一颗投掷到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她原本充实而有节奏的生活惊起了接连不断的涟漪。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安宁与独立的生活重心也仿佛在一时之间变得陌生而难耐。

家对于她而言一直是个模糊的概念。

无论是从小看到她父母间随时随地可能会发生的争吵,还是不知何时会突然被当作责备对象而时刻如履薄冰的紧张,亦或是充满背叛和虚伪的亲人关系,在她长久以来的印象中,家只是一个有法律效应的地址,一处提供生存基本需求的四角空间。而脑海中偶尔闪现的另一段记忆中与她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的画面以及素未蒙面的面孔更是令人惶恐。

她是依靠近十年的独处才重新找回来有序且可控的平和与宁静。

然而,她原本笃定且赖以生存的防线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短短不到十天的同居生活中尽数瓦解。仿佛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家的概念已经变成了一个具体的温度和气味,一个有她贪恋的温暖和安全感的身体和灵魂的归宿。

她端起绿色的蔬菜汁,走向不远处的桌子,试图通过强迫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下周的会议行程单来忘却一时过于烦乱的思绪与情感。

门铃是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起的。

当她不明所以的打开门,迎着走廊泛黄的光线,她看到上一秒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罪魁祸首正戴着黑色礼帽,笑得格外灿烂的看着她。

他扬了扬眉毛,将墨镜和黑色真丝口罩快速放进外套的口袋后,两只手在身侧张开,灵巧的一边晃动着手指,一边用明快而清亮的嗓音充满童趣的说道,“Ta-da!”

此刻,顶灯斜斜的洒在他的帽檐上,照亮了男人半边的精致面庞,泾渭分明的明暗仿佛将他万人瞩目的光彩与魔力和日常触手可及的真实对半平分,让眼前明明近在咫尺的一切显得飘渺而难以捉摸。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她在理智回笼之前就已经在潜意识的驱动下先一步重重的撞进了他的怀抱。

毫无防备的男人在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的作用下退后了两步。

他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发顶,低头看了看埋在他肩膀上的女孩,轻笑着调侃道,“今天的你格外的热情。”

“…”她翻了个白眼,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情绪也被男人的话语在顷刻间搅动的烟消云散。她退开半步,佯装咬牙切齿的样子就要袭向他腰上的痒痒肉。

“No!”他瞪着眼睛抗议着,同时像是早有防备一般精准的捉住她探向他腰间的手。紧接着,他上扬着嘴角,翘起一只脚,倾身向前吻了吻她。

她弯了弯眼睛,在他温暖而宽大的掌心中转动手腕,与他十指交握在一起,“见到你太好了。”她晃了晃他的手,“你不是在洛杉矶拍摄Leave Me Alone吗,怎么会来纽约?”

“我在前天完成了拍摄。”他说完,用深邃的大眼睛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在片刻的沉默后,像是终于战胜了内心的羞涩,他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含糊而腼腆的“我很想你。”

她凝视着他,碧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随后,她抬起手,半掩着嘴夸张的倒吸了一口气,十分配合的扮演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惊叹道,“然后你就像奇迹一样,在我最想你的时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哈哈哈,你太夸张了drama queen!”他揽着她的肩膀,身体微微前倾着发出一阵清亮的笑声,半推着她向屋内走去,嘴里还哼唱着不知名的旋律,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等男人在屋内站定,他的双手交握在身前,踮了踮脚,莫名有些局促地开口道,“你知道,Uh,我在想…”

女孩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橙汁递向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了一声,“Hmm?”

“周一是纪念马丁路德金的公共假期,你在电话里说这个长周末你没有安排,所以我就想,或许,”他将重音放在“或许”一词上,好听的嗓音轻柔而和缓,“我们可以去个什么地方…”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道,“比如夏威夷。”

女孩像是愣了愣,“等等,你说什么?夏威夷?”她将一只手放在后脑,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疯了吗”几个大字,“从纽约飞到Honolulu要11个小时!”

他摊开双手,扬起眉毛笑着道,“我看到报纸上说当地时间的今晚会有流星雨!想想吧,在Mauna Kea天文台完全漆黑的夜幕下,我们能看到整片天空被星光点亮。”他放轻了语调,仰起头,交握着双手耸了耸肩,“我打包票那会非常壮观!”

“…O-kay,”她笑着偏了偏头,看起来一点被说服的意思都没有,“听着…”

不等她说完,他就率先打断道,“我们圣诞本来要去Jamaica的,要不是那该死的感冒…我想补偿你的圣诞假期!还有,”他漂亮的黑色眼眸笔直地望向她,神情里多了几分认真,一副固执的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她的模样,“如果我今年会死,或许在流星下许愿还有扭转既定命运的可能。”

“你不会…”像是被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气笑了,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Michael,你今年不会死的!”

“我希望你是对的,这样…”他猛地止住话音,垂了垂眸子,在停顿了片刻后重新开口道,“但是,对于这种事,你永远没有完全的把握。”

“Fineee,”女孩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突兀的停顿一般翻了翻眼睛,不怎么情愿的妥协了一声,随后佯装凶狠的威胁道,“我会等到1989年,在你回想起此刻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么迷信的时候狠狠嘲笑你的。”说着,她走到他的身前,双手捧在他的脸侧,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那么现在,”她弯了弯嘴角,“告诉我,我们需要几点出发?”

“Yes,”他握着拳猛地向下一拉手臂,笑得好看极了,“接下来,”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你有40分钟收拾行李的时间,司机就在门口等着。”

当他们坐在私人飞机宽敞的沙发椅上,女孩偏头看向身侧被笼罩在云层上方金色的阳光下的男人,半开玩笑的感叹道,“这太疯狂了!”她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我会同意和你在三天的假期中坐11个小时的飞机去这么远的地方。”

Michael简短的应了一声,一反常态的没有再继续话题,而是有些焦躁的挪了挪身体,又心不在焉的摘掉墨镜,拿在手中把玩着,俨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想到男人一贯对湍流颠簸的,不由得覆上他的手背,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手指间的关节,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Umm,”他翻过手掌,反握住她的手,看向她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深思,“…你想不想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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