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完膳,起身准备回房,程申姜行了几步回头看着褚萦芑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楚墨寒,楚墨寒默默退到了几步之远的木梯旁,程申姜低头缓缓踱了几步,他正想如何措辞较为妥当,褚萦芑静静的看着他,低声道:“古人有云: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某虽是娘子,却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听过的事早已忘了,仅凭猜测的事更不值一提,郎君且宽心”
“多谢娘子”这话语使程申姜感到尴尬,只好微微一笑,淡淡道:“世人皆以仁,贤堪称君子,又以温柔贤淑为女子之德,鄙人认为皆是世人偏狭,然褚娘子仁义守诺,行为端方,亦可称之为君子也”
素来镇定自若的她,听他如此说,心中一热,颤声道:“郎君谬赞,某愧不敢当,某才疏学浅,身为一介女郎不堪一提,在郎君面前大放厥词,有失仪态,还望郎君海涵”
程申姜向前踱了一步,眸光透亮直直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着:“娘子何须自卑,这世间有男自是有女,哪有尊卑之分,这男子能出仕做官,女子亦能跨出宅院,女子亦可有鸿鹄之志。”程申姜心中涌起一声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娘子有救死扶伤之本,然惧怕他人眼光,活在他人评判中。”
堂内瞬间静寂,褚萦芑侧首默默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淡淡道“郎君身为男子,不知人言可畏” 她收回视线,眸中带些悲哀之色,静静道:“倘若我不小心跌倒,郎君将我扶起,众人看到,他们不会觉得郎君有错,会让我流言蜚语满天飞,这就是现实”
说到这儿,褚萦芑嘴角挤出一丝讥笑:“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探其因便人云亦云,人云亦云的多了,女子焉有活路。更何况女子的鸿鹄之志,在他人眼中岂不是个笑柄,何从如愿”
“娘子,人言何所谓”程申姜长长叹息一声:“家慈是名医者,行医多年从不把规矩放在眼中,亦不理会他人言语,鄙人多说无益,娘子只会觉得鄙人身为男子不能感同身受,大昱律,大靖律,大徽律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女子必须待在后院相夫教子,娘子何须在意太多,多听听娘子心内之声”
听到这里褚萦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看着他幽黑的眼眸,眸中透着真诚,她随之精神一阵,喜笑颜开道:“多谢郎君,在这封闭的邸店中能让我纾解积郁,不瞒郎君,家严乃大昱兵部尚书,幸得家严明事理,让我拜赵慈为师,及笄后又让我在晋州开一药铺,让我一技之长有用武之地,我比这大昱任何一个女子幸运多了,我很知足了”
褚萦芑憧憬的看着邸店大门,心中所想尽管是所想,说不定哪天能实现呢,想到这儿甚是欣慰淡淡道“此生心之向往是我大昱能有更多的女医官,女子能不倚他人,亦能独步青云”
“人生乐在相知心,娘子所愿定能如愿”话音落地程申姜行了两步,仿佛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并未回头诚心道:“不管娘子信与不信,娘子在鄙人心中乃真君子也”话完松了一口气,信步踱至二楼。
听了他的一席话褚萦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眼眶中微微湿润,见楚墨寒行来,侧首拭去眼角的湿润,楚墨寒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停住脚步疑问道:“你俩说什么呢”
见她未言语只是摇摇头,他继续追问道:“山吐晴岚水放光,辛夷花白柳梢黄,这两句有何不妥”
褚萦芑复叹一口气,低声道:“程郎君的令堂叫程辛夷,程晴岚只是化名而已”
闻言,楚墨寒嘴中嘟囔着:“程辛夷-----程辛夷----程辛夷”手拍了拍脑袋:“这名字甚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在靖朝此人的名字可不是能随意议论的”
经过她的提醒,楚墨寒猛然大悟,手掌重重一拍,高喊道:“我想起来了”如此高的音量将褚萦芑吓一跳,顾不上男女大别,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喊了,你想喊得人尽皆知”
“还高声吗?”
见他摇头,褚萦芑这才松开手,看了看手掌,面上尽是嫌弃之色,随手在楚墨寒衣袖上擦了擦,叮嘱道:“管住你的嘴”
楚墨寒低声道:“她可是靖朝当朝德妃”右手指了指楼上,郁闷的道:“楼上的那位岂不是靖朝楚王”见她颔首,楚墨寒焦虑的走来走去,褚萦芑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火气瞬间上来,怒道:“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楚墨寒止住脚步,眉头紧蹙道:“怪不得阿芑你方才在席上让他去晏州,如今禹州危在旦夕,那位贵客可不能留在这里,他一旦有事,我大昱可要陷入险境了”
褚萦芑亦是忧心忡忡,视线看向楼上,沉声道:“邸店解封后,必须让这位贵客离开禹州”褚萦芑抬手,指尖停在他头上,道:“用你这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如何让这位贵客离开禹州”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阿芑你干什么呀”
“我啊”褚萦芑一顿,朝着楚墨寒做起鬼脸,道:“自是这三日保他身体无虞”话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楚墨寒急喊道:“阿芑你去哪里”
褚萦芑挥挥手道:“去看看诸位娘子郎君贵体可否安好”
“等等我”
“为何等你”
“郎君我可以看看”
刚从后院走来的魏紫芙,见二人一前一后拌嘴上了木梯,不禁莞尔一笑,捋了捋衣袖将桌上的饭菜残羹一一收拾。
话说这程辛夷出生于靖朝医学世家,其祖父为当朝名医,对医药十分精通,其父乃靖朝刑部尚书。祖父见其子步入仕途,恐医术后继无人,见孙女程辛夷幼时对医药甚为感兴趣,遂她在祖父言传身教下,医术精湛,及笄后便独自行医,常救济贫困之人,因医术精湛闻名于靖朝,颇得民心,后入宫晋封为德妃,生子韩昭,字申姜,封楚王,韩昭生性不拘小节,善于骑射,靖朝众人皆评他好用善谋,乐闻直谏。
此时京城太傅府,邢太傅刚从宫中回来,疲倦的倚在榻上,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邢太傅并未睁眼,肃声问:“何事”
门外的仆役略微踌躇,恭敬的回着:“禀太傅,宫内来人,有圣旨到”邢太傅闻言倏然睁开眼睛,道:“知道了”邢太傅起身整了整衣冠,立即朝着前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