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钰循着光出去,才发现外室布置得和一般的卧房无二。没有什么私人用品,看起来像是间客房。
薄钰朝着房门走去,路过梳妆镜台时,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愣。
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而此刻,泪水还在不断地流。
她……在哭吗?为什么她没有感觉?
“大人,据那个小厮交代,那间密室就在这间屋子里。”
“哦,钟离大人您说是吗?或者夫人,您看是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宛若脑海中的毒蛇,蛇信吐着,散着阴冷的恶意。薄钰浑身一颤,来不及思考,躲到了床帘的后面。
“我说了,小憬前段时间被我送去乡下静养了,此时不在苏城。”
“钟离夫人呢?也是这个说法吗?”那声音笑了下,“既然你们家的小厮说,令千金会躲在此处,那我就每隔十息杀一人,看看令千金听不听得到你们的惨叫,会不会出来,如何?”
话落,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屋内的薄钰就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她咬着唇抱住颤抖的自己,可那些因惊惧而发出的尖叫一声声穿过她的脑髓。
第二声惨叫。
第三声惨叫。
那声音稀奇地“嗤”了一声:“不是说钟离大人是为民服务的好官么,怎么令千金的心如此的狠呐!”
说完,又是一声惨叫。
薄钰忍着心理生理上的恐惧,一步步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却见那把杀了不知多少人的刀架在了安风韵的脖子上。而她的身边,就是被迫下跪的钟离衡。
薄钰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样貌,可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她肯定他们就是。
“下一个是谁呢……”
薄钰厌恶这道声音响起。
薄钰恐惧这道声音响起。
因为这道声音一旦响起,就意味着必然有一个人要死去。
而现在,这个人是……
“母亲!”薄钰听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喊着,猛地将门推开,却只看到深深的担忧和不舍被定格在安风韵的眸中。
她甚至、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呀,我们的大小姐终于舍得出来了,是吧,小憬?”
“逃!逃啊小憬!离开这里!快点走!”钟离衡焦急地大喊着。
薄钰永远不会忘记这张她厌恶至极的脸。
他笑眯眯地从属下手里接过一把剑递给她,然后开口说——
“我们来比一比,看看是我先杀了你的父亲,还是你先杀了我,怎么样?”
傅明霁摸着薄钰温度骤然升高的额头,心下一沉,连忙找小二要来了贮藏的冰块,用手帕包裹着冰块,贴着额头一点点降温。
好在这个方法还算有效。
薄钰反复高热了整整两日,傅明霁就这样陪着她陪了两日。
薄钰醒过来时,思绪还是混沌的。盯着天花板许久,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她已经迟钝到如此地步了吗?
薄钰侧头看去,便见傅明霁一手撑着脑袋,正靠在桌上闭目养神,眼下有淡淡的阴翳。指尖也通红,像是冻得。
桌上放着帕子,和一盆没完全融化的冰。
哦,是他啊。
她没有变迟钝,只是习惯了这人的气息而已。
薄钰正准备下床,傅明霁就像是感受到什么般睁开了双眼,而后递了杯药茶过去。
“林小姐代安大夫送来的,平日里也可以喝,味道比汤药要好上不少。”
薄钰抿抿唇,也不急着下床了,接过喝下,确实比药好喝多了。
“我……昏迷了多久?”
傅明霁宽慰地笑笑:“三天不到,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只是气力还未恢复,其他尚可……多谢你照顾了。”
“姑娘记得还恩就好。”傅明霁笑笑,仍旧是顺着薄钰的性子说话。
“……待我解决完手上的事,会的。”薄钰点点头,眸光暗沉。
这是傅明霁第一次在薄钰身上如此明显的感觉到何为杀伐之气。
“姑娘……想起来了?”他不敢问得太多,只能语带试探。
薄钰自嘲地笑了声,简单同傅明霁讲了讲想起来的东西:“像是重走了一遍忘却的人生。”
“那姑娘现在打算如何?”
“查清贪污的案子,还我父母公道清白,而后回京,清、算、旧、账。”
有些账,是现在必须要清算的;有些账,现在不算,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姑娘想做什么便去做,皇命也好,私心也罢,在下总归会在姑娘身后的。”